了一抹妍色。 “主公又做噩梦了?”他把灯烛搁在案上。 烛光下萧暥脸色苍白,骨节突兀的手攥紧了衾被又松开,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谢映之提起。 谢映之前日的谋划面面俱到。可是他不想让魏西陵进京,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魏西陵如果称帝,那么他以前为国家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标上明确的目的性,功利性。斯人皎皎,却无端染上泥尘。 更何况魏西陵为人磊落,他不想看到他在这勾心斗角的朝廷里,和那些心机叵测、老奸巨猾的朝臣们周旋。 私心里,他想把那人一直留在江南的杏花烟雨中,不要来这北国霜雪之地。 萧暥道:“西陵无心于帝位,我不想强人所难。” 谢映之似是知道他这个反应,道:“让魏将军称帝,不仅是为天下有一明君,也是为了主公。” 他注视着萧暥,眼中有恻怜之意:“你可知,你不能再损耗下去了。” 萧暥明白,魏西陵如果成为帝王,自己身上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 今后哪怕是在朝堂的波诡云谲中,他们也可以并肩作战,君臣一心。无论什么流言蜚语,暗箭中伤,都无法撼动他们之间的信任。君知臣,臣知君。 但他不想让魏西陵当皇帝。不想看他坐在冰冷孤寂的王座上。 萧暥试探道:“魏氏皇族旁系支脉并不少。是否可以挑选其他端正之人?” 谢映之心中微微一叹,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正是因为魏氏皇族支脉不少,才是隐患。譬如主公立魏珂,北宫达就可立魏祁、魏疏等人,再把燕州的首府定为都城也未尝不可。” 萧暥现在对于北宫达有一个最明显的优势,就是他手中有皇帝,占着朝廷正统的名义。可以名正言顺地奉天子以令诸侯,率王师以讨不臣。 但萧暥若废黜桓帝,新君又不能服众,那么天下任何一个魏氏皇族的子弟都可以被拉出来当皇帝。 他萧暥可以立皇帝,北宫达也可以立皇帝,并同时宣称他立的皇帝不合法。 这两都两帝之争一旦兴起,法理混淆,统一天下就难了。 萧暥寻思道,“还有个办法。” 谢映之目光微微一闪,一语道破:“主公想在除灭北宫达之后,再行废立。” 萧暥道:“加快备战,两年内拿下北宫,再于皇族中另择一品行端方之人为帝。” 这是退而求其次之法。 谢映之道:“这倒不是不可。” 北宫达若败,余下虞策赵崇之辈,没有胆量和实力立帝,不足为虑。到时候再废黜桓帝,改立新君。 只是这两年内,时事就份外艰辛,既要防着朝中的桓帝和王氏居心叵测搞事情,又要整军备战对付北宫达,内外交困。 两人都心领神会,这实在是舍近求远、舍易取难的一步棋。 谢映之坐在塌边沉默不语,烛火勾勒出他的侧颜,半明半晦之间如琼似玉,暗影幽柔。 萧暥暗搓搓地把一个狐狸靠枕塞过去,心虚道,“我没有采用先生提议,舍近而求远,负了先生万全谋划。” 谢映之讶异地微微转过脸来,“世间哪有什么万全的谋划,不过取舍之间而已。” 其实萧暥明白,魏西陵若能为帝,便是君臣一心,军政一体,朝内再也不会有反对的声音,而对外,北宫达要同时与朝廷对抗,与魏西陵和他对抗。 萧暥歉疚道:“先生为我谋一条坦途,我却选了荆棘蔽履之路。” 谢映之莞尔:“主公什么时候走过坦途?” 被他那么一说,萧暥心中艰涩,这一路走来,艰难险阻,什么时候不在玩命。 “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玄门都会追随你。” 萧暥闻言,猛地看向他, “主公还记得我当年除夕夜跟你说的吗?” 萧暥怎么可能忘记,大战前夕,他站在窗前淡淡地说出,若将军有志扶危救乱之志,玄门愿为驱使,全力以赴,死不旋踵。 “那是与你说的。”谢映之的眸光沉静如渊,“且无论你是谁。” 萧暥心中微微一震,莫非谢映之早就怀疑他的身份了。 而谢映之现在是告诉他,无论他是谁,选择什么道路,玄门都会追随他走到最后。 *** 永安城,公侯府,已近戌时。 太夫人年岁已高,不能再等下去,魏西陵让家宴先开始。 满桌的菜肴丰盛,江南水网密集,即使是冬日也少不了河鲜。以往萧暥最喜欢吃鱼。 太夫人又叹息道:“西陵,阿暥原本说好的,回来过除夕。怎么又不回来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