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先总央求晚澜同他讲一些凡人间的故事,晚澜就用她那一副无论说话唱歌都好听的嗓音,娓娓道来她所听过的那些故事。 有的传说与故事包含着浓烈的情感,晚澜自己感触倒没有那么深,泉先却会听得哽咽。 她的眼睛已经养得好了三分,勉强能够视物,在柔和的月色下看不清眼前人的具体面容,却能看见那人一双桃花眼微微湿润,蓄了泪滴又缓缓淌落。 而那些泪尽数凝成了皎白的珠子,媲美月光的优美婉转。 后来那些珠子被泉先串成了链,同最先送给她的那颗一起,被他亲手挂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微微眯着眼睛去瞧,珠子盈盈散发着光泽,在她的模糊视线下,就好似一道月光被挽在了手间。 她不由想起对方微微垂泪的模糊样貌,心间一动,话到嘴边却成了浅浅揶揄:“没想到你还挺能哭的。照这个哭法,鲛珠该不值钱了。” 泉先替她扣好链子的手就微微一顿,似乎整个人被她这番话噎上了一噎。 “没有。”他开口,“我们一族,向来是冷心冷肺的。” 话音落下,他想了一瞬,却又柔柔补充道:“像我这般能共情的鲛人,万中也无一,望你珍惜。” 一时气氛倒也完满,是一派柔和月光下少年少女互诉衷肠的美好情境。 晚澜听完他的话,并不开口,只微微露出笑意。她往日里拘谨惯了,从不曾大笑,此时露出这样一个有些轻松的表情来,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 泉先望着她的脸庞片刻,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他这样问道。 晚澜却被问得微愣。 她没有名字,她早已故去的父亲不曾给她留下名字,她的母亲就也没有给她起上一个。 似乎在这样贫困的片隅之地,姑娘家的名字就跟她本人一样可有可无了。 “我没有名字。” 她摇摇头,就这样告诉泉先。 泉先闻言微讶,他思索片刻后,再度开口。 “那我叫你晚澜吧。” 晚澜就也有些讶然,却并没有抗拒之感。 就听见泉先继续道:“夜色下的不惊波澜,无声粼粼,但你看,它们被天地涵括,却也容纳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他说这话时,眼睛微微眺向远方。 晚澜便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远而无尽的海线那端。 半晌,她听见自己轻声道: “好,那我就叫晚澜吧。” …… 一切瞧着都很好,但事情却从这里开始出了变故。 接连七日她都没有再遇到过泉先。 而她细细思来,对于泉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又会在这儿停留多久,她发觉自己一无所知。 她握着手上那一串鲛珠,右眼莫名跳得厉害。 如今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有七八分,泉先则告诉她,继续戴着这一串珠链百利而无一害,只叫她千万别取下。 然而心底的不妙预感却一一应验。 夏季沿海一带多有风暴,出海也不便利,长居海边的人们自然是清楚,也有各自的应对之法。 只是这一次的海灾来得太过突然,就连往日里最为警醒的飞鸟家畜也并未出现任何不安的先兆,巨浪就铺天盖地而来,将小而破败的渔村席卷其中。 那是人力无法抗衡的灭顶之灾。 哭喊与尖叫都被浪头尽数吞没,奋力的挣扎也显得如此渺小。 晚澜在混乱中早已失去了清楚的神智。 渐渐沉入水中,随波逐流,她觉得意识逐渐混沌,只有腕间的鲛珠微微发着热,似乎在提醒着她千万莫要就这样沉沦。 她费力地在水中睁开眼,恍惚之间仿佛看见前方有些遥远的水域乱流之中竟然泛着诡异的红芒。 来不及起更多的念头,晚澜又缓缓合上了眼。 这一段梦境就这样戛然而止,从中回过神来的杳杳却面露三分惊奇之色。 “你瞧见没?”她拉了拉周云辜的衣袖,“那道红芒,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天灾,是有妖物作祟耶。” 第54章 命运有的时候就爱跟人开些玩笑。 当她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的时候, 劫难倏然降临;而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发现上天又偷偷给她留了一条活路。 晚澜醒过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灼灼刺目。 她就这样躺在岸边, 有浪花试探一般地拍在她身边, 又悄悄退去。 记忆混乱得如同被昨晚的巨大海浪彻底搅碎一般, 像梦一样真假难辨, 只有腕间仍在微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