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四块棉布,颜色是纯白、净蓝二色,只是纺织的手艺不同,一种细密均匀,握在手里的触感很是柔软,与松江五两一匹的棉布贡品一般无二;一种则粗糙许多,纹路特别明显,这种手艺的价钱自然与贡品相差甚远。 棉布下面是一条棉被,粉红色棉布被面,白棉布被里,手伸进去片刻,便觉得暖烘烘的。 一旁有个小布袋子,里面是雪白的棉絮;还有个钱袋子,里面的东西,裴行昭拿不准是什么。 “这难道是棉花种子?”她取出几粒,托在掌心,猜测道。她在松江一带见过正值采摘的棉花,只觉得是一棵棵不到一人高的小树上开着一朵朵雪白的花,好看的紧。 “对,这是棉花籽。”马伯远和很多人一样,最享受的就是看到裴行昭现出懵懂的傻兔子似的一面。 “哦,原来长这样儿啊。”裴行昭认真地端详着,“我还以为棉花跟树木似的,种的时候要插幼苗呢。” 马伯远再一次撑不住,哈哈地笑。 裴行昭由着他,待他笑够了,眼巴巴地望着他,“您的意思,是不是北直隶可以推行种棉花?” 马伯远的神色慢慢变得郑重起来,“没错,前年,我让几个亲信用各自掌管的屯田共种了百十来亩,隔得最远的俩地儿,中间有近千里的路程,收成都不错。那时我就想,北直隶的气候适合种棉花。 “到去年,我给了各个县令一百亩棉花地的差事,每一处屯田是种三五十亩,他们再让下面的人分摊下去,就是零零星星的了。各县、各屯田都有懂得务农的军士从头到尾帮衬。 “我想的是,就算前年纯属撞了大运,各处的亏损也不大,我总能想法子找补上,没想到,收成也都过得去,成色不比松江那边的差。” 裴行昭目光殷切,“今年是不是大致可以落实到每一家有田地的百姓了?” 马伯远颔首,“去年不能算是风调雨顺的年景,有的地儿旱,有的地儿小涝了一阵,棉花却不是太娇气的作物,别刚种上就一直下雨就成,要是缺水,引水浇也一样。” 裴行昭频频颔首,“这事儿好,太好了。” 大周引进棉花,是在先帝在位初期,划定的种植区域是云南和松江一带。物以稀为贵,人们大多视为丝绸一样金贵的东西,又因地域气候差异,不认为别的地方也能种。 北直隶的田地一直是用来种粮食作物,既能缴税,又能留下平日糊口的粮食,百姓抵触种别的作物。 可是北边的冬天冷,棉花这种要从南方过来高价购买的保暖之物,一般的百姓负担不起,御寒的便还是以前的麻,填充被子的是稻草杨絮柳絮芦花。不为此,也不会每年都有冻死的人,一闹雪灾,殒命者的数目总是触目惊心。 而棉花若能在北方推广开来,百姓种植之余,怎么都能给家里留下足够御寒的那一份,冬日便不再是漫长无际的煎熬。 而且,采摘下来的棉花要织布,做成棉絮,先由官府设织造局,随后便能带动大大小小的作坊,人手富裕的百姓之家就多了一个受雇赚钱的门路,在推广到更多地方、棉花价格转低之前,主要种植的地带便能有几年类似江南织造业的好光景。 棉布在大周变得价廉物美花样百出之际,便早已通过商路海运高价远销别国,棉布织造会如以前的绫罗绸缎织造一样长存于世。 经了这一番飞快的思量,裴行昭星眸愈发熠熠生辉,“我的前辈,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德。咱爷儿俩边喝边谈。”说着起身去取酒,又唤阿妩备几样下酒菜。 二人商议出细致的章程之后,便一同去见皇帝。 皇帝自是不敢让小母后吃闭门羹,听完原委,便知是百姓朝廷皆受益,哪里有不应的理,当即命宫人传旨百官,午后上朝议事,又请二人在养心殿一同用午膳。 用膳期间,裴行昭建议道:“哀家想着,除了北直隶,别的省份不论南北,也可以尝试推植棉花,实在不适合的地方也罢了,只要适合,哪怕产量差一些,只百姓用来御寒也好。” 皇帝欣然笑道:“母后一向心慈,朕同意。别的省份也与北直隶一样,百姓拨出田地的一两成种棉花,棉花地前三年不收税,毫无收益的话,应交的粮税减三成;而收成不错的话,棉花可以上交抵粮税。如此推行,百姓总不会还抵触。” 裴行昭颔首。 皇帝端杯向马伯远敬酒,“别的且不说,老将军这份为国为民的心,太后与朕永不相忘。” “皇上言重了,这是臣的本分。”马伯远双手碰杯,一饮而尽。听到这样的话,他心里特别敞亮,不光是为着皇帝对这事情的支持认可,也是为着皇帝对小太后由衷的尊敬。 皇帝又向裴行昭敬酒,“有母后,有母后这般的袍泽,是苍生之福,亦是朕之福。有母后在,朕足以万事不愁。”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