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其昌原是歙州本地人,论家世嘛,比不上郑家;论学识也比不起林家;论财富,那更是连王家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样样都不上不下,却能在新朝才立便谋得一个司户参军的职,固然有比他更有实力者如郑家观望不屑做这流水朝廷从八品小官的原因在,但其自身的本事也不容小视。 此时他心里才动了那怀疑的念头,转瞬就意识到这年轻妇人是根本不加掩藏,也不惧他查。 这至少说明一点,沈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他一眼扫过那一桌色香味俱佳,还未尝有人动筷的好饭菜,眼尖的发现有一样他根本不识得的食材,再看到未撤的两个碗里红色的酒液,想到今日还被刺史叫过去,笑与桑萝拱一拱手,“如此,褚某便厚颜叨扰了。” 桑萝笑笑,侧身朝上座一比:“褚大人请。” …… 陈大山已经看傻眼了。 沈烈把手上的提篮交给沈安,轻轻撞了撞正发怔的陈大山,他才反应过来,堪堪将微张的嘴合上。 见桑萝又取了两副碗筷过来,陈大山才回魂。 这就是读书人啊? 他从前见天听沈烈嘴里念念有词读些他听得晕晕乎乎的东西,初时还要拎着他一起读,他是一点儿也不理解那有什么好读的。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读了书的人,说话居然是可以这么好听的。 说不上来好听在哪,反正就好听。 从前根本不知道读了书有哪里不一样,到今天才真的见识到。不是没区别,只是对着他们说话不需要那样而已,对上褚其昌,沈烈不一样了,桑萝更是和他从前认识的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甚至衣裳发饰什么都没变过,可说话不一样,神情不一样,身姿仪态也微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沈烈要比起来那都还差得远。 就是,从前一个桌上吃饭的人,嗖一下,身上的烟火气一下全没了,多了一身的……一身的……仙气?不不不,不是这形容,是静气? 有静气这说法吗? 陈大山不知道,反正那股子淡定从容的劲儿挺震得住人的。 许文庆这也是头一回见到桑萝这一面,明明也没干嘛,就是说了那么几句话,真的,跟之前他们看习惯了的那个师娘不大一样,不,是很不一样。 桑萝把其中一副碗筷送到褚其昌跟前,见许文庆还愣着,笑着提醒了一声,“文庆,坐啊。” 许文庆啊一声:“好,多谢师娘。” 她笑笑,将碗筷递过去,许文庆忙起身去接:“师娘,我自己来。” 沈烈早在桑萝说话时就看了她一眼,大概猜出几分了,这会儿帮着褚其昌和许文庆倒酒,来得这样凑巧,这东西是藏不住的了,索性大大方方才是道理。 褚其昌才听着许文庆管桑萝叫师娘,想起此前那些被沈烈带出来的山民,许多人管他叫沈师父,猜想桑萝是沈烈之妻了,正要问问沈烈和许文庆是师徒关系?就见沈烈给他倒了酒水,注意力一下就被引开了。 “这是酒?怎是红色的?” 沈烈笑道:“不知,从前帮过一人,人家送的一坛做谢礼,只说叫红酒,一直在老家屋后埋着呢,近来才挖了带过来的,今儿逢着喜事,特意开了封来尝尝,刚尝了一口,竟是不错,褚大人你来得正巧。” 接话之顺滑,让刚把碗筷递给许文庆的桑萝嘴角不由得就往上微翘了翘。 观他应对,也没什么不放心了,让沈烈好生招待,与褚其昌打了声招呼,便就转身往橱柜那边去了。 褚其昌这突然到来,周葛这个客人和几个小的,一桌子的好菜愣是一口都没吃上,再整一桌是不成了,时间上不允许,她也不想折腾得太累,但晚饭总不能叫人回去吃,也不能太对付,所以还得备些东西。 好在冷吃兔今儿做了十几斤,因为天极冷,素毛肚也多拌了不少,备着明儿的量呢,桑萝各盛了一大盘端着送到了沈宁屋里,唤了沈宁拿了几个简单易炒的菜,量了些米就转往旁边小金家去了,正好那边有灶屋,也有大桌,她们七人凑个一桌也是不错,不消两刻钟也能开饭。 看沈铁怏怏的,桑萝笑道:“那葡萄干米粑大嫂明儿再给你做,一大盘,管你吃个够。”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