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男人后来在雪夜里煮茶如酒,边饮边谈,直至深夜,方才决心作别。 离开时,景隆命人在门口摆了个火盆,里面堆放干草,用几张老人头引燃后,特意拉来程念樟让他跨过,意欲帮他驱邪避祟,除掉晦气。 “我不信这些。” 程念樟见状,直接摆手推辞。 他信奉人定胜天,对怪力乱神素来十分排斥。 “老祖宗的东西,除四旧都没除了它,总还是有些道理的。况且上面不都说了,人民有信仰,民族才有希望嘛,跨一脚就过的事,你别和我们磨磨叽叽的。” 上面的教旨,说得可不是这种“信仰”。 景隆初中辍学以后就在社会混迹,口无遮拦,对上层建筑既敬畏又轻蔑,处事间充斥着荒诞的江湖痞气。 程念樟听言后,低头笑了笑,扔掉手里燃剩的烟蒂,没再继续坚持,长腿一迈便轻松跨了过去。 “我俩还买了些黄纸,下山路过时,你帮那姓黎的也烧点吧。” “花头真是够多的,要去你们去,我不奉陪。” “哎哟……当年谁也没想他会这么寒碜地走。姓黎的在人前,也算是体面了一辈子,死的时候,却连头脸都没留个完整,缺眼没鼻的,怨气肯定深重。今天既然来了,你且路过再哄哄他也好,省得业报临头,活人死人一起过来找咱的麻烦。” 即便黎珏的死,确实是带了些蓄谋的成分,可归根结底,也只能算他罪有应得。 说什么“业报”,什么“怨气”,倒搞得好像他才是真正的罗刹一样…… “我说了,我不信这些。” 程念樟知道景隆口拙,会建议他去给黎珏烧纸,可能只是从旁人的角度,想让他借机释怀过往,重新向前罢了。 但他其实早就往前了,根本不像他们,总把这事当成魔障,藏在心里。 “你们读书人就是不信邪,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被那对姓马和姓恩的洋鬼子一忽悠,就全都忘了本,不信这个又不信那个……” 真是越说越反智。 程念樟知道景隆是在自找台阶,转换气氛,遂也没把后话给细听下去。 “呵。” 他翻眼嗤笑后,抬手看了看表,说句“时候不早了”,就行步向车,决绝地挥手离去,没再与他们多有叮咛。 下山时,雪势暂停。 再次路过界桩时,程念樟的车外突然起了阵诡秘的风,它席卷着干雪在路边纷扬,飒飒成雾,让人不禁迷眼。 世上大多灵异,信则有,不信则无。 景隆的谶语,他原本是不屑的,但开过一段后,这男人终归还是叹出口气,缓缓将车驶入不远处观景的停坪。 他在车里点上支烟,自己不抽,下了车,手拢着挡住夜风,反而亦步亦趋,朝向那堆菊作的坟冢,走了过去。 烟插入雪后,青烟随风袅袅,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又飘西,没有定性。 “出来匆忙,没带你爱抽的口味,将就将就吧。” 男人提裤下蹲,捡了朵别人赠的花,抖掉落雪,拿起又朝前再献祭了一遍。 这番动作落定,山风忽而和煦。 程念樟起身裹紧大衣,他本还想说些别的来佯装叙旧,但话到嘴边,因突来的安谧,让他把这些虚情假意又给全数吞了下去。 “真是闹鬼?” “黎珏,你别来给我整这些……” “我可不会念个死人的好。” 男人落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