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琬弯起眼睛笑了笑,这不难回答,他冷静地说:“殿下,死人看不住人。百十死人,不足为惧。” 长公主盯着他。 他说:“殿下善待崔琬,大概不只因为崔琬是进士出身,也是因为崔琬的家族身份——殿下需要告诉江表士族:凡归顺者,皆受优待。崔琬的祖父在秋浦,他糊涂了。王敦之罪不及王导,崔琬只有一个请求,请殿下赐崔琬一座佛寺。胜败有常,崔琬愿意为殿下效力,我……死不足惜,若有一天,我祖父犯下大过,我希望殿下能让我祖父在佛寺终老。” 王敦之罪,不及王导。东晋大将军琅琊王敦自长江上游谋反,其罪不及同族兄弟、当朝宰父王导。崔琬或做王敦、或作王导,他要为崔家分出一种选择。 长公主说:“我以为你要绕些弯子,才肯说心里话。” 崔琬说:“殿下是聪明人,我不如早些说实话。殿下高看我一眼,我更该对殿下说实话。时事已至,人必须做出选择,崔琬所知的官场向来如此:越往前走,就要站左或站右,左右摇摆讨不到甜头。殿下也知道,崔琬是进士出身,隆正是一个有无限希望的年号,其后的乾佑也尚有希望——崔琬便是信过这希望的人,制举科考一开,天下寒士已看见时局变异,有能之士皆知,这天下可以归天下人,不必牢牢被世族握在手中。” “可你也出自南朝世族。” “我知道如今已不是南朝了,人心已变,即使许朝近些年有些南朝风气,其实也回不到真南朝去了。人见过更好的,怎么会甘心长久再守着差的呢。江表门阀久居高位,总有一天会引起众怒。殿下,如今外族窥伺神器,我不希望看见秋浦与建业互相为难,我愿意为殿下出使秋浦。” 长公主轻轻笑了一笑,笑着问他说:“阿琬,你太聪明。你若是一去不回来了呢?” 长公主的笑,让崔琬背后一凉。崔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雨丝冲刷着石板。 崔琬拱手行礼,问长公主:“殿下觉得谁会是皇储呢?我不觉得您会认为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该被立为储君。我有文采,愿意为殿下书写表文。殿下将表文握在手里,就是握住了我的命脉,我崔琬会一直是殿下的人。” 长公主并不回复崔琬的提问,这问题长公主轻易不能回答,答了,崔琬既可以是她的共谋,也可以随时出卖她。崔琬总是有自己的心思。 长公主说:“我以为你会继续等下去,拖着所有事情。毕竟,你在建业住着,我会好好待你。你的诗文写得很好,只看你的诗文,我也要留住你。” 崔琬笑笑说:“殿下,风平浪静时,我在建业住多久都可以。我不如殿下尊贵,如今风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