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房安世大逆不道地说:“天子是骗子,我也是个骗子。那为什么我做不得天子?我当然做得天子,只不过我掌握的权力还不够,我的时机没有到来,我输给了他们。” 假房安世在死亡到来前发出的宁静的质问,以及第五岐自己的经历,都让第五岐感到疑惑,权力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并不是出生了就有了身份,当这个人被纳入权力之中,他才真正有了身份。譬如一个婴儿,如果未曾被官府纳入出生名录中,未曾被权力认可过,那么他死了,几乎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无数婴儿在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他们被草草埋葬,就像是未曾出生过一般,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权力不只可以给予一个人身份,也可以变更一个人的身份。譬如长公主说他是柏中水,那么众人都会承认他是柏中水;而陛下告诉所有人他是第五岐,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第五岐。 假房安世已死,第五岐亲眼看着他死去了,而他的一些话像烙铁一般,在第五岐的心上印上了痕迹。权力……无间与净土皆是妄想,佛法并不存在,这世界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其实只有一片废墟,而权力是这现世唯一的法术,可以无中生有、使有变无。 握住它!被它吸引,被它迷惑。获得更多的它——如果你获得了更多的权力,那么权力会告诉你,你会活得更好,你甚至可以成为这世界上唯一的立法之人,世界的法则规矩都将由你掌握。 握住它!不需要有良知。但是,如果你失败了,请你死吧。 在被凌迟前,行刑的人问假房安世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假房安世看向刑台下的第五岐,说:“我并非死于报应,而是死于失去了权力、死于权力的倾轧。师侄,不——”他扫了一眼刑台下的其他人,录公、长公主、各位大臣,他说:“不只第五岐,是你们都该看着我,不要眨眼。” 薄如蝉翼的刀割破假房安世的皮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第五岐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的感受残存在他的心脏上,他感到了自梦中带来的心悸。 他静静地呼吸。在夜晚的沉寂中,他身侧的人问他:“睡不着吗?” 第五岐寻着声音侧头,说:“吾友怎么没睡,是被我吵醒了吗?” 荀靖之说:“没有,你很安静,是我一直没睡。”他问第五岐:“好友是做噩梦了?” “嗯。” “我听说录公请了比丘,彻夜诵经,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人睡得安稳一些。要不我让人去请比丘来?” “不,奉玄,不用。他怕死人,其实我不是怕死人。”沉默了片刻,第五岐说:“奉玄……我师叔受刑之前说:‘我并非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