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躲!” 佛子说:“让你消气。” 奉玄简直要被佛子活活气死。他既气佛子不躲,又气自己下手太重,虽然摁住了佛子,却也不再继续压着佛子,这就打算站起来,他刚一松手,佛子立刻把他摁在了身下。雪沙冰凉,灌入领中,奉玄抬腿就踹,佛子压住他,他抱住佛子的腰带着佛子在地上滚了一下,坐在了佛子身上。 奉玄说:“不是说让我消气,你动什么!” 佛子被奉玄压着,使了一个巧劲,不知怎么地就又摁住了奉玄,看着他说:“我有错,可是我也有气。” 奉玄没想到佛子还能坐起来,被佛子压着,恨恨地说:“你现在长嘴了?” 佛子说:“是你先不说话的。我和你说话,你偏加上‘第五兄’。” 奉玄说:“那你掐死我算了,我们两个都清净。” 佛子松了手,看了奉玄一会儿,认真地说:“舍不得。” 奉玄觉得眼前眩晕,脑子里嗡嗡直响。 佛子站了起来,拉奉玄起来。 海风呜呜地吹,吹到脸上,冰冷刺痛。奉玄一面觉得脸凉,一面觉得脸热。 佛子说:“下次我们都别这样了。” 奉玄语带讥讽,说:“怎么不叫我‘奉玄兄’了。” 佛子说:“吾友。” 奉玄听见这声“吾友”,火气还没消下去,然而莫名觉得眼酸,可能是风太冷了,所以他觉得眼酸。吾友、吾友,他想起自己将佛子留在破败的庙中,想起自己目不能视时佛子将蝴蝶放在他的手里。他曾经仔细摸过佛子的脸,不但用眼睛记得佛子的长相,也用心记得——他明明熟悉佛子,可是他有时又发觉自己和佛子很陌生。 一声“吾友”,让奉玄陷入了沉默。奉玄忽然察觉周围冷了下来,一切恼怒都在瞬间悬停,他心中的火气早已不知散到哪里去了,如今心中剩下的,只有空荡的酸涩。爱憎相生,而人容易去憎,佛子叫过他无数遍“吾友”,他下山之后,因为看见佛子身边多了一个人,偏偏叫了佛子一声“第五兄”,又因为佛子还了一声“奉玄兄”,就生出了憎。 他叫佛子:“好友。” 他觉得茫然。裴昙夹在他和佛子之间,他不应该生裴昙的气,可是他徒劳的愤怒到底是因何而起,只因为佛子叫他“奉玄兄”吗?他气佛子的疏远,可是也正是他一手推开了佛子。任其他人叫他一百遍“奉玄兄”,他不会动一分的气,可是他无法忍受佛子这样叫他。他希望自己和佛子之间的关系是特殊的,对两个人而言,都要足够特殊——这是他的私心,是他不想承认的私心。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