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这么多年,名声确实不好,但要说完全没得人脉人情,那也是假话……这回要不是吕家碰瓷的目标是市里来办案子的警察,换成其他人,那出头扛事的胡文月多半是不用去看守所的,顶天赔个礼道个歉、让乡派出所出面“调解”一下事儿就过去了。 吕家的左副楼,一楼没住人,用来堆粮食、放杂物,二楼住着五叔一家子,三楼归吕子华家。 三楼有四个卧室一个厅堂,胡文月住的房间就在吕燕萍房间左侧,两扇门挨得很近。 在胡文月住的卧室里胡乱捡了几件衣物塞进旅行袋里拎出来,满肚子都是无名火的吕子华泄愤地狠狠踹了吕燕萍的房门一脚。 吕燕萍的房间是用杂物间改的,门板很薄,年轻力壮的吕子华这一脚踹下去,硬是把门板下半截踹出老大一个窟窿来,老式门锁也应声而断。 吕燕萍果然不在房间里,只能看到床边地上扔着她早上穿过的外套。 “真的是不安分得很,一天天只晓得往外跑,也不晓得是像哪个。”吕子华踹烂妹妹的房门、出了口气,也没仔细打量吕燕萍的房间,骂骂咧咧地提着旅行袋下了楼。 吕子华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吕燕萍才从她爸吕全有的房间里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房间那扇被踹坏的房门。 在吕家,隐忍、谦逊、忍耐退让等等这些被世人称赞的品德,象征着软弱可欺,人人都能来踩一脚。 吕燕萍以为自己只要避着其他人就行,没想到二伯居然这么有能耐,连被市里的警察带走的吕子华都能想办法弄回家来。 她……对吕子华这个亲大哥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很小的时候,吕子华对她其实还是讲情分的,大伯二伯家的人欺负她了吕子华会帮她出头;在已经斑驳不堪的记忆碎片中,吕燕萍还记得某次乡集的时候,吕子华背着她在热热闹闹的集市上穿梭,带着她去四姑妈的摊位上吃荞凉粉。 到她爸吕全有坐牢回来,吕子华这个亲大哥才日渐疏远,冷漠,眼睛里再没有她这个亲妹妹。 她自己也知道的,她对吕子华的恨意更多来自嫉妒、不甘,以及……年幼时和长大后,吕子华对她的态度落差。 如果当时吕全有就死在牢里,如果她妈没把生不出孩子、被她爸不满的缘由迁怒到她头上,如果吕子华不会因为长辈们的态度对她日渐冷漠……那么,或许,这个家里她也能拥有那么一两个真正的家人。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她爸这个一家之主厌恶谁,谁就注定了不得好日子过。 “二伯你为什么……就是要恶心我呢?” 吕燕萍退回她爸吕全有的房间里,关上门,靠着墙,轻轻摩挲手里的残破木牌。 木牌上,缠绕着几根长短不等的头发。 她总是被喊去做各种杂活,想收集家里人的头发实在太容易了。 二伯是必须要死的。 狠狠欺负过她的、不把她当人也不能留。 该死的都死了,家里估计也不会有人有闲心来管她了,那么……她应该就能自由了。 吕燕萍有些疲惫,扶着墙缓缓坐到地上。 上个月,爷爷让大伯打电话给她,在电话里用命令的语气让她收拾东西回家来相亲。 读到大学最后一年、已经在盘算着毕业后要去哪个实习过的单位工作的吕燕萍如遭雷击。 她为自己规划的“出路”其实谈不上多好,不是去贫困乡镇的小学任教就是去乡村支教,都是要吃苦的,但吕燕萍并不怕吃苦,反正再苦也不会比留在家里更苦。 没想到爷爷这个吕家的一家之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这个考上了省师范的孙女飞出吕家去;不管她是成了大学生,还是能当上老师,在爷爷的心目中都是吕家的“耗材”,都得为吕家人掏心掏肺地、不计个人得失地付出。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