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本,“天?元三十五年七月,杭州织造局出甲等?无暇百蝶穿花、鱼戏莲叶、织金波斯菊提花缎各两百二十匹,朱红、鹅黄色素面缎各三百二十一匹,鸦青一百八十五匹……” 数量会精确到个位数。 哪怕差一套,查一文钱,户部?那关就过不了,直接给你打回来,连夜重算。 但到了民间贸易时?,就显得有些?粗犷了,诸如“雨过天?晴色荷叶杯百余套,海棠红童子连身壶二十余套……” 没有货物来源,没有成色品质鉴定,更没有精准统计。 也就是说,官方进出口贸易基本不会有太大问题,问题出就出在民间贸易上。 而这也跟最初天?元帝的?猜测相吻合。 金晖皱眉,“百余套,一百零一套也算百余套,一百九十九套也算百余套,如此敷衍了事?,成何体?统!” 私商进出口都要纳税,数量对不上,就证明有人逃税! “这个很难钉死?,”秦放鹤的?反应出奇平淡,“因为有损耗。” 这年头出海贸易风险极大,船毁人亡、血本无归的?事?时?有发生,民间一夜暴富,又一夜破产的?案例屡见不鲜。 经商,玩的?就是一个刺激。 瓷器易碎,在当下的?运输条件下,零损耗绝对不可?能。 官方贸易少税,直采直供成本低,利润率自然高,就有余力研究防震技术。且海船技术先?进,颠簸本就小,所以损耗率相对较低,可?以精确到极致。 但民间商人疯狂逐利,且用的?船只也不如官方那么先?进,为了抵消高昂的?税款和各环节成本,超载是必然的?,导致损耗率居高不下。 往往运出去一百套,抵达目的?地后只有四十套完美的?,若一开始朝廷就收了一百套的?税银,那这一趟海商们就只有赔本。 金晖皱眉,“空子未免忒大了些?,自古无商不奸,必然有人以此谋利,不如叫他们事?后凭碎片退税。” 高门大户内部?不都是这么办的?么,为的?就是防止某些?刁奴胆大包天?,以损耗之名行盗窃之实?。 “谈何容易!”秦放鹤摇头。 朝廷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新的?问题迅速滋生: 跨海远航前后可?能持续半年甚至一年之久,船上空间本就有限,让他们再把碎瓷片运回来?运回来再重新拼凑? 费时?费力,不现实?。 更有奸商故意搜罗碎瓷片,专门借机骗税的?。 朝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干脆两弊相衡取其轻,统计数量时?总会松松手,彼此省却麻烦。 金晖听罢,似被全新的?认知冲刷,久久无语。 他从没想过这些?。 秦放鹤已经飞速浏览完几?本卷宗,去书桌边铺开白纸,按照瓷器品种分门别类记录,头也不抬道:“身居高位者往往看不到下头公务的?难处,没那么多想当然,也没那么多非黑即白,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来。” 上位者们习惯了发号施令,动辄“我觉得”“我以为”“这儿应该怎样怎样”,其实?都是狗屁。 为什么最忌讳一把手是外行? 因为他们是真的?很喜欢不懂装懂瞎指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当权者自以为是可?能带来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可?怕。 所以农研所也好,工研所也罢,哪怕冒着可?能被天?元帝猜忌的?风险,秦放鹤也没松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