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草木刚被雨水淋湿,裹挟着水气,沉压压的。 宝知早就做好与他决一死战的准备,转动手腕扣住柄,毫不留情地往邵衍脖子插去。 这是正当防卫。 是本人的合法利益在受到侵害时,针对侵害本身所做出的。 显然,当下邵衍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 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左手竟死死抓住宝知的手腕。 匕首尖端点在邵衍的颈上,将白净的皮肤压出一个凹陷。 交迭的手影在火光下抖动。 男子的力气果真比女子大许多。 硬拼蛮力宝知只能处于下风,她毫不犹豫地握紧左拳,直击邵衍的喉结。 “能不能带我走?” 她的拳头在空中停滞。 邵衍总是游刃有余,声音淡定,像是是冬日的暖阳,叫人安心。 这是宝知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这般孱弱。 邵衍颤抖着抚着她的脸,四指搭在她的下颌,大指指腹轻轻压在她的下眼睑,小心地蹭过那颗红痣。 草木气息冰凉,冷得她从脊髓后头窜上一阵电流,浑身一颤。 “带我走吧。”他笑着问,还不若不笑:“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宝知撇开头:“您认错人了,放开我!” 邵衍直勾勾地盯着这眼角泛红的桃花目。他的目光如此深邃,如此缱绻,几乎把宝知吞没,叫人几近溺毙在这片温柔的湖中。 他凝视地这般认真,时间久到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流露不耐,才如梦初醒地松了对宝知的禁锢,用膝慢慢往后挪了几步,一面把手伸进衣襟,掏出了什么物件,犹豫了一下,在宝知眼前展开拳头。 那是一黑一白的小瓶并一个小罐,瓶身和罐身平平无奇,没有花纹没有贴签,只是棱角处显得圆润,显然是被长年累月地摩挲。 他道:“物归原主。” 在这炙热的目光下,宝知伸出左手,从被石砾枯木划破的手心上接过东西。 瓶罐被贴身放着,带着主人的体温。 那温度比不得浓烈的火焰,却在宝知手中烧出火星,点燃了她心中的花丛。 宝知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捉住,喉咙眼不住下沉。 邵衍? 邵衍。 邵衍! 雍王府的邵衍。 生父不详的邵衍。 被众少年欺凌的邵衍。 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邵衍。 护着头,在众人百般折磨下,麻木望向天的邵衍。 将她护在身后,如小豹子般的邵衍。 攀附着长泰郡主向上爬的邵衍。 读书习武的邵衍。 八面玲珑的邵衍。 叫所有人都记住的邵衍。 早已被她抛之脑后的往事中,竟有一人停留于此。 她的胡言乱语被他奉为圭臬。 宝知心中五味杂陈。 她非常好奇,怎会有人竟然将这等小事记在心上,把不知所以然的话付诸实施。 这是为什么? 很奇怪,真的非常奇怪。 她的心口酸涩,好像被堵住,但却江水滔滔。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有必要吗?我只是提出了一点意见,只是顺手送你一点药,我只是为了还我家弟弟欠你的恩情。 你为什么要一直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要遵循我的建议? 为什么这么悲伤? 又为什么这么温柔? 宝知见过太多的面容。 怜爱的、厌恶的、欣赏的、崇拜的、感激的、垂涎的、仇恨的、反感的。 这些面孔的呈现或是源于血缘、或是起于利益。 那么你呢,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加上今日,我们不是才第二次见面吗? 可这好奇中暗藏一丝兴奋,连同她本人都未意识到的兴奋。 这是巨龙经过长年累月终于找到稀世珍宝的兴奋。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你,你为什么……” 宝知又止住,她的疑惑太多了,一时间不知该问什么。 邵衍没有催促她。 他总是笑。 一道目光落在宝知的唇上。 宝知感受到了,也闻到愈来愈接近的草木香。 她该躲开的,抑或用匕首抵在这登徒子喉管。 可她什么也没做。 亦如当年没有进花厅一般。 顺从着内心深处的声音,直到那冰冷的淡色花瓣颤抖却坚定地贴上她唇。 她甚至可以细数邵衍的睫毛。 这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