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衣弯下腰身,抑制住喉间将要溢出的轻咳。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却并未在意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而是转过头看向身侧单膝跪地的云未逢,目露担忧,问道:“未逢,可还无恙?” 云未逢点了点头,双手撑住膝盖起身:“闻衣兄不必有所顾虑,不过皮毛之伤,还远未至极限。” 即便遍体都是藤蔓和利爪携手所致的伤痕,华伯寅依旧成竹于胸。他负手而立,冷笑道:“莫非现任树族族长与豹族族长仅这些能耐?远不及……” 他话至一半,身边却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杀机四溢直取他的要害。华伯寅见状立即侧身躲开,却还是被势如破竹的长枪斩断了鬓角的一缕长发。 执枪之妖见一击未成,便迅速退回至柳闻衣与云未逢的身边。 他垂眸看向他们身上的伤痕,目光之中隐有忧色。 柳闻辞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唤道:“兄长,未逢。” 时隔两万余年再次听到来自胞弟的那一声“兄长”,即便知道不合时宜,但柳闻衣的喜悦还是溢于言表。 他收回诧然的思绪,如往常那般温润地弯起眉眼,轻笑出声,好似全然忘却了伤痛。 柳闻衣直起腰挡在了柳闻辞和云未逢跟前,将他们牢牢地护在身后,笑着应道:“弟弟们放心,兄长在这。” 一如两万余年前的旷世之战中,那个身处绝境而泰然自若的背影。 孑然青衫无风自起,缕缕青丝轻拂脸颊。他缓缓抬眸,目光柔和,嘴角扬起浅浅笑意。 若成源此生注定遇此劫难,我无怨无悔,唯愿珍视之妖,千秋万载、平安长乐。 只求能有来世,再去向妻儿赎罪。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妖非。 然薪火相传,永世不灭。 《寻妖杂记》中曾对“巨柳”一脉有相关记载:世外柳源,遗世独行;落地为渊,庇荫生灵。枝蔓山海,草木为兵;无边绿柳,护国佑民。 云未逢更是喜悦,他大笑起来,用力地拍了拍柳闻辞的肩膀,对柳闻衣说道:“闻衣兄,闻辞兄可算是改口了。” 柳闻辞被他拍得轻咳几声,看向他的目光中颇有几分无奈,却并未躲开。 华伯寅冷眼看着他们,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们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兄友弟恭,不知死活地前赴后继。” 柳闻衣笑了笑,反唇相讥:“我们兄弟间的情谊,不劳老祖费心。” “兄弟?情谊?”华伯寅冷笑道?,“你们口口声声的兄弟,可是指那亲手杀了柳成源、毁了云见怀的颜无瑜?他确实是一柄称心如意的刀刃,不明是非、愚不可及,只可惜……” 他微微仰头,虎眸眯起:“让罗迦和云见怀捡了一条命,没能将你们一网打尽,给本老祖平添了许多麻烦。” 柳闻衣沉下目光,隐在衣袖之下的双手青筋暴起:“论起白日做梦、颠倒黑白的本领,倒是无妖能更胜老祖一筹。” “装腔作势。”华伯寅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柳闻辞,讽刺道,“柳闻辞,你身为树妖,却擅使身外之物,对树族术法甚是生疏,就凭你还妄想认祖归宗?” “看来罗迦也并未倾囊相授,你出现在此,不过是丢了树族的颜面。” “是吗?”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冷冽至极的声音,未见其妖,其声却如投湖之石,在众妖耳边蓦然炸响。他分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却令整个妖界万千妖族从血脉深处不寒而栗。 话音响起,至高无上的压迫刹那间蔓延至五湖四海,即便是身处遐方绝域之妖也应声跪地。举目望去,振翅高飞的羽妖收敛羽翼、畅然游弋的鱼妖浮出水面、奔腾不息的兽妖驻足战栗、舒枝展叶的树妖伏下枝条……他们顶礼膜拜,恭迎这世界的主宰君临天下。 妖王临世,万妖朝圣。 他是万妖之王,天下之主。乱世与危难之中,唯有他手握生杀大权,定夺这万千沉浮。 陛下!柳闻辞敛去眸中的喜悦,立即搀扶着柳闻衣和云未逢侧身让开,跪在一旁,崇敬地低下了头。 在道路的尽头,一个红白身影撕裂苍穹、踏破虚空而出,而他的背后血流成河、白骨嶙峋,那便是传闻中血色密布、尸骸遍野的无尽深渊——妖域。 触目惊心的血红之中隐有声嘶力竭般的哀嚎,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袭了整个妖界。 “咚——咚——咚——”他每走一步,这无边无际的山川河流便都随之颤抖,似也在敬畏帝王的威仪。 天生异象,山崩地裂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