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母亲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便把做母亲的职务折磨到自己,虽丈夫经济情形可以雇个奶妈,但她另有意义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奶妈手中。 她从孩子还在腹中与那客人分手以后,便无那人的消息。 那人似乎为了一种男子们所能做到的忏悔过着此后的日子,所以她,最合理的应取的手段,也就是把这男子忘掉一种事可做了。 她是借重孩子同孩子父亲,的确把过去的事已经渐渐忘却了的。一年来她做了母亲,凡是一个母亲必需的温柔慈爱在她全不缺少。她爱孩子,用完全的不折不扣的爱。她做的事总使那父亲高兴,使家庭空气良好,而自己也能从种种行为中找到一种新的依据。 把已作过的事当做苦恼的根源,而又时时从这源头挹取苦恼,这是近于太聪明了一点的妇人的事。至于这母亲,她并不是这种不知做人意义的人,所以纵有时把这个。——迹发现,但即刻也就用别一种东西掩盖过了。 就是孩子得到外祖母从远处寄来礼物,父亲从朋友处过夜那日子的第二天,父亲回家,当天放假,不办公,陪了母亲坐到客厅中逗孩子。这母亲就象完全忘了前一晚的事情那样,同孩子的父亲说到孩子的未来。 她是正因为父亲喜把孩子作说话主题,所以才这样作的。 母亲希冀孩子长大作军人。她的见解不是父亲明了的。她说:“让他从军,习军事,当兵,都好。” 父亲奇怪这样提议。他反对。 “这为什么。我的儿子不是为那些军阀养的。” “我是为他想出路。” “出路是读书。我要尽我作父亲的力,使他受完全教育,有机会做较高尚的人。” “你只觉得有知识是高尚。” “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讲?” “我近来心里总古怪,以为不当军人也得作工,一样可以多懂。” “你要他多‘懂’,也不一定是做工就对。你瞧他那神气,简直是我一个样子,将来只恐怕仍然还是做父亲的事,有好太太,享福!” 她很痛苦的说:“享福!有好太太,儿子,完全的家庭,这是每一个男子都需要的。”她说完了就笑,她的笑,混合了讥讽怜悯的成分。她把本来还应说的“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得到的”咽下去了。 那父亲见到母亲这样子,倒乐了,他说:“素,你是在嫉妒我的幸福,你真是有小孩子趣味的女人。 你想想,我为什么不应当在我生活上感到完全?我为什么不乐观?“ 她心想“完全!”她只咬咬嘴唇。 他停了一会,自己干笑。他看到了她一点不高兴处,照规矩估计了一番,以为是猜对了,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羡慕我,你反而来嫉妒我,很有趣。” 她不做声。他望到她那不做声的样子,以为是因此使这母亲难过了,就更好笑,直到眼中出泪。这父亲是太忠诚了。 他那胖,同他那由胖子而出发的憨处,都使女人感到一种说不分明的痛苦。 少年夫妇象六月的天气,因为热,变化多。母亲是本来想同他说一些关于孩子的话,希望遮去自己心上阴影的。一谈到孩子,那父亲言语同态度,都近于推她不得不回头望她所走过的路是怎样一条路。她又不愿自己这样在心上独自痛苦,她又不能使这痛苦与丈夫分担,她就问他昨天晚上怎么样,好让这父亲也有一个机会记到他自己完全中的微缺。 “我昨晚很痛苦,”他说,说时是一点也没有痛苦的意思了。“是因为你的脾气,我难受。我知道你是想起你的妈,在乡下,老了。寂寞的老人,想来是太可念了。你是那种想法,你所以哭,讨厌我,我很清楚!我知道你过一天会好,是不是?你是有时太任性了一点,可是我了解你,我不至于十分难过。我们孩子长大了,请想想,那外祖母多高兴。” 她说:“我昨晚上哭了好久,正是想起妈。如今我不哭了,好了,我知道许多事哭是无用处的。” “是的呀,我早就知道这个。同事中也常谈到这个。我以为爱烦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