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大汗:“下官实无此意。” 杨廷和这才慢悠悠地缓和了一点语气:“你能想到的,莫非朝堂衮衮诸公都是蠢材,陛下也是昏聩之君,不知晓其中轻重利害?你以为陛下褒赏你,是逼你去做什么?是你聪明,总还没有拿南京国本说事,给了陛下和朝廷想要的呈请!” “下官……”夏从寿这下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聪明了,难道南京户部和自己的反应也在算计之内? “朝廷定下今年推行新法至诸省只清丈田土、改革衙署,清丈田土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汇到南京户部。这担子你南京户部如果不挑,那就北京来挑。如今你要挑,那就挑好。能挑好,才是真正的才干!” 杨廷和看着夏从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如山愿意挑担子,故而圣心大慰,降旨褒赏。” “……不是要彻查黄册?”夏从寿的声音小了很多,眼巴巴地看着杨廷和。 那我也得能够知道,这担子能不能挑得动啊! 挑担也讲姿势的,你们到底为南京户部对清丈田土一事的反应做了几套预备方案? “查,自然是要查的。查了黄册做什么,那却有讲究。南京户部这两年多来确实怕查,如山忘记自己是怎么上任南京的了?” 夏从寿悚然一惊。 南京户部为什么今年碰到京察忽然有沸腾之势? 嘉靖三年,应天府尹孟春和南京户部一起筹谋,给南京户部代征粮赋的四省各府都发去了公文,而后就被锦衣卫缇骑南下带走,罪名谋逆。 南京户部里剩余的低品官员和吏员,还有多少其实一直担惊受怕着? 难道查黄册,只用来继续清洗南京这些低品官员和“世吏”? 杨廷和瞅着他,目光中带着深意:“你弘治六年二甲进士,希贤时任大宗伯,他儿子刘东是你的属官。我不是你座师,现在却可点你一句。” “……下官受教,请阁台明示。” “你非清流出身,应该早就想明白的。”杨廷和叹道,“新法想要推行好,最大的难关不是官,而是吏。衙署改革,各省广设八九品官,给品衔、给出身、给俸禄,难道陛下和朝廷是要供养着饱饮乡里血肉的世吏,哄着他们帮忙推行好新法?广开乡试恩科,增设副榜,等到什么时候七品以下全都深明大义了,诸多政令才不致于现在连有些二品大员也不能全然知晓!你南京户部,又比筛子好多少?” 夏从寿终于醍醐灌顶,诚恳地拜了拜:“下官知道谢表该如何写,也知道此次分寸了。” 从黄册的事情去办那些经手这些公文最多的吏,不是说要彻底搞清楚哪些田土的易手有问题、要从如今的田主手上强收回来。 但敲山震虎,过去帮助地方上许多人篡改黄册的吏员被办了,就算不去主动找一些官绅富户的麻烦,他们为了免灾、为了乡贤这种新规则,又会分成两类。 在这一轮只办吏的漫长时间里,总有识趣先想方设法主动脱离麻烦的,或捐为官田、或捐为学田、或低价发卖。 聪明的摇身一变成为乡贤,旧问题解决了,新地位有了,最后那些死守着自己用手段谋来的田地的,才是下一批被牵连的目标。 朝廷耍得一手好钝刀。 既然目的就是吏,又岂能事先张扬?哪个衙门的公文不是先经过书办吏员的手? 南京户部衙门内,有官身的低品官员仍自不安,但在南京户部办事的吏员和差役,仍旧只是吏役,不像其他省一样有拿到官身的机会。 “今夜再去秦淮河快活?”门房那边的役员挤眉弄眼,“最近姑娘们的生意,倒全靠咱们照顾了。那听雪阁的头牌,如今也肯见咱们这等人了。” 他的好朋友感叹道:“京察真好啊。” 京察一来,五六七八品的官儿不敢到处瞎玩了,科道言官到处咨访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