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另一方面,因为提出了这些学问、已经做出这些功绩的是皇帝,他本人的神圣性仿佛又变得更强了。 王守仁琢磨了片刻之后就说道:“世人只以为是杨阁老等人借题发挥,甚至于以新学问为陛下邀名。明年起,天下乱矣。这实践学在我看来虽不难,但天下多有不明其真义者,必群起而攻之。” 严嵩拱手行礼:“正要借伯安之力。嵩是杨阁老门生,又是陛下拔擢之新进。伯安与杨阁老有心学、理学之隙,又蒙陛下延请登经筵、入御书房、参预国策。” “……我如何能助你?” 严嵩侃侃而谈:“浙江市舶司裁撤,士绅富户无所适从。我欲令其割利缴赋,自当弥补其市舶之利短缺之忧。我已奏请于浙江设皇明记分号,朝廷尚无旨意。” 王守仁心里琢磨着。 这算不算新法已经蔓延到浙江?不算,只是在大明之内与皇明记经商而已。 对浙江来说,来自市舶司那一点点微薄的抽税已经没有了。但对浙江士绅富户来说,市舶司被裁撤已经堪称要命的大事。 现在严嵩奏请在浙江设皇明记分号,很明显就是要让浙江的许多货物通过皇明记从广东出去。 不管如何,算是为浙江许多士绅富户对接一个新的商机。别人领不领情是一说,严嵩为浙江当地士绅富户考虑的姿态是做出来了。 王守仁意外地看着他:“分而治之?” 严嵩笑了笑:“如今我能做成这样,已经属实不易,不是吗?” 王守仁感慨不已:“此亦陛下实践学、辩证法之明证。君臣上下一心,便有如此之威吗?” 他说的是天下人真的是被牵着鼻子走,还得感激这表面上的帝党、旧党帮他们做了些事。 严嵩同样很感慨:“上下一心,自然无往而不利。只是,将来总有图穷匕见的那天,终归会有一场难以逆料之波折。在那之前,你我唯有尽心尽力。今有陛下之实践学辩证法,伯安当心悦诚服了吧?你我若能共襄盛举、再造盛世,岂非不枉此生?” 王守仁总觉得严嵩自从在江西隐居重新出山后变得更难以捉摸了,他也不能肯定严嵩这个时候的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对王守仁来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依旧是不可动摇的信念。 他也不清楚杨廷和现在的真实感觉如何,但王守仁确实认可,杨廷和挑了个了不起的皇帝。 最重要的是,他太年轻了,未来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会把大明改变成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王守仁终于笑了笑:“惟中所言甚是!” 是要多养好身体,那样便能多看几眼。 …… 紫禁城中,朱厚熜照常看了看锦衣卫及内厂按规定呈送宫中的奏报。 天下士子对于这所谓实践学和辩证法的议论,没有出乎朱厚熜的预料之外。 有完全接受不了的,也有百思不得其解的。 但因为名义上是皇帝提出的学问观点,冒然出来狂喷的几乎没有——也许有,正在路上,但那必定是一些刚烈之人、做足了准备的。 因为被裹挟到了新法之中,大多数人的矛头都对准了杨廷和。 朱厚熜为党魁做了个悲伤的表情。 也许是杨廷和上辈子作恶多端,所以这次遇到了他。 当然了,朱厚熜会给他一种很特别的爽。 在这皇权至高无上的时代,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其他人所能收获的最特别的爽,莫过于不论自己怎么瞎折腾,最后总能得到皇帝的保护与支持。 只要他不违背皇帝的意愿。 所以魏彬、王琼等人过去虽然不干净,但现在对皇帝的安排甘之如饴、感激在心。 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实打实的明君。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