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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金买马骨!”朱厚熜举起了酒盏,“刑部大堂后,众臣自陈昔年过失,朕未闻今日所述之过,当罚!昔年过失,赃银自缴。张孚敬南下,自会查清。自今日起,国法无情,有事也自会查清。若新朝还有罪,朕自有白刃!为敢言新朝弊病、敢当旧朝之罪,今日此杯,且先共饮!”

    郭勋的手在颤抖。

    陈金的操作,就是这个道理吗?为什么?想不通啊!

    但是陛下他真的……此刻浑身上下都涌动着豪迈、胸襟、气魄。

    还朝最晚的费宏、王守仁,此刻终于亲身感受到新君的不同。

    史册上记载的李唐太宗,那令诸葛亮鞠躬尽瘁的季汉昭烈,那些气吞山河的明主、英主,也是这样的气度吗?

    也是在这一刻,杨廷和终于感觉到一股自惭形秽。

    算计什么?忧虑什么?

    他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黯然离朝,他想过这过慧却又年幼的皇帝会误触根基以致江山倾覆。

    但他没想过这位新君在面对着大明这血淋淋一般的现实之后,却能笑着慨然端起一碗酒。

    “敬大明江海,华夏山河!”

    那是少年人饱含深情的声音,全无之前深沉而有手腕的莫测。

    杨廷和想到汪鋐奏报来后皇帝的那滴眼泪。

    “敬大明江海,华夏山河!”

    听着袁宗皋他们的声音,这一次并不整齐,但杨廷和知道这次是因为不再注重冷静的庄肃,而只是出于真心。

    他把广东的遮羞布揭开了,陈金和王琼把整个大明的遮羞布都揭开了。

    皇帝问:病这么重?还不变法?还不治?

    内阁首辅终于明白,自己在皇帝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根本用不着专门来对付。

    这国策会议,针对的不是他,是大明之病,是大明万世,是普天臣民。

    今天陈金等人以国策大臣之尊高亲身为疮,皇帝心心念念的变法大势已初成。

    螳臂再不能当车。

    不会再有要不要变法了,皇帝所展露的持重、谋略、胸襟皆备,只是何时的问题。

    虽然还是会很难,但千金买马骨,鱼肉自不会尽畏刀俎。

    或者说,先看清大势的,才不会成为鱼肉,而是肱骨。

    肱骨既然在,大明就还有根基。

    杨廷和怅惋地说道:“敬大明江海,华夏山河!”

    那天汪鋐血书言:只愿圣君如日朗照乾坤。

    至少此刻,皇帝的光辉朗照中圆殿。

    他是懂做皇帝的,不能只有手腕而无气度。

    至少此刻,群臣要演出君臣一心共赴国忧。

    他们也是懂得做重臣的,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不是将来的问题,那都可以商量。

    这种微妙,需要有些人已经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需要有个人愿意给他们生路,需要彼此都相信对方至少还肯给这个机会。

    魏彬帮他们试出来了。

    可能将来大家还是会见到白刃不相饶的那天,但此时此刻大家都没得选。

    杨廷和知道,逼出这种局势,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而皇帝,为什么总能利用好他呢?

    杨慎不是他爹,他还领悟不到这些。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得似乎有一首好词,但他又无法就此妙手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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