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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


这倒是真的。”他承认。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瞥了她一眼,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你在高中时又是什么样的?我们好像读的是同一所高中。”

    她说:“没什么特别的。”

    “肯定有能说的事情。”他非要问。

    “好吧,”她抱着手臂,“我的高中时期就是很普通,普通地上课下课,学习,看课外书。”

    她在墨镜下看不清神情,语气很平静,像是说一段印象不深的经历。

    “有谈恋爱吧,你高中时肯定交过男朋友。”他说。

    “没有。”她说。

    “怎么可能?”他挑眉。

    她笑了:“怎么不可能?”

    “你长得很漂亮啊,”他看向远方的路,“要是我高中时见到你,可能会想追你。”

    她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侧头看他的表情没有异样,搞不懂他的意思。

    他们停在半山腰的草坪,不远处有一座眺望亭,看起来无人维护。她像逃避什么似的先下了车,走上台阶,坐在亭子的石板上。他走到她身边坐下。

    “这个地方怎么荒废了?”他问。

    “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人管了。”她说。

    “看来你对这儿很熟?”

    “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来这里。”

    午后的日头开始下降,天空变成橘黄色,照在缝隙长了杂草的石板上。

    她忽然说道:“其实我在高中时不是耀眼的类型,甚至可以说很普通。戴眼镜,长青春痘,还有点内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种安慰的意味。

    “那我们当时更应该见面了,”他笑得不怀好意,“我应该拍下你的照片,提醒现在的你青春是多么有趣。”

    她瞪了他一眼,伸手推他。

    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得跌进怀里,她挣脱出来坐稳,脸颊晒得发红。

    后来他们又说到了大学。他们都在美国上大学,而且都在纽约,但是从来没见过面。她被家里送去美国读了本科,安排学的是人文学科,美其名曰“女孩子读的”镀金,但是她觉得自己没资格读,第二年去读商科。可她还是真真实实想念那些读哲学文本的日子。

    她在毕业后进了纽约的一所顶尖咨询公司。工作比想象中的难,薪资也不高,经常熬夜,飞来飞去。外国人还喜欢small?talk,喝咖啡聊,吃午饭时聊,喝酒时也聊。但这是从前辈那里学习经验的机会,所以她硬着头皮参加,后来又硬着头皮快速学项目和高效沟通。已经做得不错了,结果大洋彼岸一个电话打来,她就得辞职回去订婚。

    他说自己一开始就在商学院读书,不太喜欢,但成绩还可以。本科时和同学创业赚了第一桶金,后来同伴反目,他退出回国。

    恋爱呢?她交的第一个男朋友,年纪比她大了二十岁,成熟型男,稳重而温柔。接着是一个文艺男,学艺术的,活泼得像只狗。他说刚开始女朋友换得频繁,后来创业时特别忙,很长一段时间空窗,不过每段都是好聚好散。

    他们还发现两个人都是曼哈顿的一家三明治老店的常客。但他们就像平行线一样,没有交错的痕迹。

    “敬青春。”她假装拿着一杯酒。

    “敬青春。”他学着她的腔调。

    太阳沉沉下落,气温从炎热逐渐变凉。他们从眺望亭里走下来,坐上车。

    她突然小声说:“我高中时也偷开过家里的车。”

    他侧头看她。

    “为什么?”

    她似乎难以言说,酝酿了许久,终于才决定说出来:“我当时想,少了我一个又能怎样。”

    沉默,只有轻柔的风,今天她似乎格外脆弱。她不去看他的眼神,淡淡地说:“毕竟,我只是我的父亲为数众多的私生子的其中之一罢了。”

    她望着远方,忽然被手臂牵着,顺着他的力道,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冷重的苦艾味,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收紧手臂,在他的怀抱里细细地呼吸。

    他被一种异样的情感所控制,心跳得平静,可脑子却萦绕着繁杂的思绪。就像是十六岁之前跪在圣象下,母亲在他耳边讲述苦修教徒。他问为什么主要让无辜的人受苦,她说他们本就有罪。

    露水凝重。

    他感觉到她很轻,仿佛马上就要被风吹去了,但又很重,沁着水,仿佛抱着一枚沉甸甸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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