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捧着一卷画轴从殿外进来,躬着身子行礼,待请示过后,才小心地打开了那幅画,一幅雪景图缓缓展露在众人面前。 因是雪景,那画上有大片的留白,青山寥寥,崖上古松傲然而立,飞鸟绝迹,整幅画都透着一种孤傲清冷之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座下的萧嫚微微垂首,袖中的手紧捏成拳,指甲刺入掌心,带来些微隐痛,她不动声色的表情下,心思却转得飞快,萧嫚确实没想到这幅画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展示,而且容妃方才的话也有些奇怪,仔细想想,当初也是因为她的提点,萧嫚才决定再次铤而走险,让人作出这幅画来。 不会有问题的,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她特意叮嘱了刘伶,不可直接临摹黎枝枝的画,而是要按照她的笔法,另画一张完全不一样的图,而且萧嫚之前还仔细检查过,这幅雪景图和黎枝枝那幅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一切都天衣无缝。 但尽管如此,在天子面前作假,萧嫚到底还是心虚,下一刻,她就打定了主意,今天这是最后一次,无论成与不成,都该悬崖勒马了,而那个叫刘伶的画师,终究是个把柄,想来是不能留了,至于黎枝枝,更是不能留…… 正在这时,上方传来景明帝的声音,道:“诸位觉得此画如何?” 天子发问,众臣皆是纷纷开口奉承,有夸赞其意境深远的,也有夸赞笔法精妙的,都不愧是十年寒窗、翰林院里熬出来的文人,夸起人来没有一句重复的。 景明帝听了,微微颔首,道:“朕也觉得此画甚好,是你亲手所作吗?” 得到他的肯定,萧嫚的心略略一松,立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皇上,是臣女所作。” “嗯,”景明帝应了一声,忽然又问道:“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这一句诗,可还有下一阙?” 萧嫚登时愣住了,无他,因为这一句话她曾经听过,就是她第一次冒认画作的时候,景明帝也是这般问过她,那一幅寒雀窥梅图上的诗,有没有下一句。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因为作画时间匆促,未曾有下一句。 明明她已经回答过了,如今景明帝又问一遍,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脑子不记事,忘记了么? 萧嫚的心思飞快地转起来,然而就在此时,她整个人忽然一震,想起来一件可怖的事情…… 黎枝枝还在这里! 下一刻,景明帝便点了黎枝枝的名字:“昭华郡主,你知道这句诗的下一阙么?” 此言一出,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黎枝枝身上,大多数人都是莫名其妙的,不明白帝王为何有此一问,这好端端的赏着画,怎么又忽然吟起诗来了? 黎枝枝站起身,恭敬而温顺地行礼,道:“回禀皇上,臣女不才,恰好知道这首诗。” “背来给朕听听。” “臣女遵旨。” 黎枝枝看向萧嫚,不疾不徐地念道:“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映春台。” 她每念一句,萧嫚的脸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是呆若木鸡,面无表情地盯着黎枝枝,眼神震惊无比,她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何突然急转直下,到如今这个地步,明明…… 明明皇上刚刚还夸过那幅雪景图画得好,可雪景图是刘伶作的,和黎枝枝没有半点关系—— 蓦地,她意识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上方的景明帝道:“那一句诗,朕曾试过许多次,想作出下阙来,却总是觉得差了些什么,原来它还有上一阙。” 他说着,话锋一转,对萧嫚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萧嫚吓了一跳,立即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痛楚骤然袭来,却依然难以抵挡她心中的惶恐慌张。 “你冒认他人画作,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景明帝的语气透着厌恶:“这幅雪景图是朕亲眼看着昭华郡主所作的,如何又成了你画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君,你是觉得朕年老昏花,太好糊弄了么?” “臣女不敢……” 萧嫚吓得声音都有些哆嗦,她这次是真的怕了,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黎枝枝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冒领的事情了,可偏偏却装作一无所知,串通了容妃,给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就连刘伶都是她安排的人,什么雪景图,那就是黎枝枝自己的画! 萧嫚简直不敢置信,怎么有人能这般隐忍,这般阴险狡猾的? 作者有话说: 诗是抄古人的哈~ 然后解释一下,怕有人没明白,黎枝枝在这个局里一共布置了三幅画,一幅是送到墨香斋装裱的江山图,那是用自己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