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不起光亮,高攀不起纯白,高攀不起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包括顾怀之。 他和顾怀之,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在明,他在暗。 她是白,他是黑。 她所在之处是天堂,他则深深囚于幽冥。 他们本是不该相遇的平行线,却因为一场意外相交,甚而纠缠,就如一滴墨浸入澄澈的湖泊,只堪堪一滴,却将一弯净白的清流渲染成污浊的黑。 他把顾怀之这方来自天堂的白绢,亲手染上属于地狱的黑。 「没关係。」顾怀之摇头,朝他勾了勾笑。 她是真的觉得没关係。 只要有周奐在,都没关係的。 见盒子空了,男人抽来面纸,替她将唇边的酱料擦拭乾净,倒了一杯水给她,收拾好以后也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回到沙发上与她并肩。 他一坐下,顾怀之就靠了上去,双手轻挽着他手臂,偏首靠上他的肩。 「周奐,今天有好事发生。」 「嗯。」 「我和邵仕强解除婚约了。」她抬眼看他,语声悠扬,眸光瀅瀅,满是期待,期待他露出笑容,期待他听见这个消息以后也和她一样开心。 「嗯。」 可是周奐没有。 墨眸之中,如同往常,放眼望去,皆是冷然。 心有一处塌陷了。 顾怀之失望地暗下眼,不想说话了。 湿热逐渐佔据眼匡,兜着转着,最终抵抗不了地心引力的牵引,自眼角安静滑落,坠落在男人的衬袖上。稍纵即逝的热渡上肌肤,周奐一怔,有什么被撼动,开始崩落。 她哭了。 惊雷划破夜色,硬生割裂黑暗,往闃暗里放肆塞入刺眼的光,强破他接受这些亮。 她哭了。 男人攥手,眸色动摇。 她哭了啊 手中的水杯松落,掉在冰凉的地砖上,敲出一声脆响,洒了满地晶莹。 顾怀之听声,也感受到男人身子里透出的颤,顾不得泪还在落,立刻从他身上退开,才想抬头看他,失温的指掌却已经抚上她脸颊,指腹不断抹过她眼下,浑身徬徨。 「顾怀之,不要哭你不要哭」 光亮之后,自裂缝中鑽出的是更深的黑,如毒瘴中破茧而出的团团迷雾,漫天袭捲,笼罩了整片大地,不留一点馀地。 迷雾之中,有一张模糊的脸孔,脸孔之上,泪光纵横,与飞溅的血水交融。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回盪天际,凄厉嘶哑,万念俱灰。 顾怀之看见了。 看见他眼底漫漶无边的痛苦,层层叠叠,浪潮喧嚣,被黑暗吞没之后,又有另一波翻涌而至,反覆不止,不见尽头。 周奐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情绪。 「我不哭了。周奐,我不哭了。」顾怀之使劲提起笑,胡乱拨去脸上的泪,心慌着,却不敢不说话。她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周奐,没事了。我不哭了,我没哭了。」 「」 「你看,我没哭了对吧?我没哭了。」 「」 男人眼底的混浊,在她的安抚之下,逐渐消亡。 晦暗的眼里浮现零散摇曳的碎光,逐渐匯聚成极小的光点,光点之中,有一个她。 是她啊。 周奐伸手,想要确认她真的存在,眼前却忽然陷入一片黑暗,杂乱错置的记忆片段凌乱闪现,画面层叠交错,杂讯刺扰。 『周焕!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啊』 尖锐而凄厉的叫声在脑里回盪,忽近忽远,漫漫漶漶,虚无飘渺。 「周奐?周奐?你还好吗?」 温柔而和暖的喊声自耳畔传来,近在咫尺,清朗明楚,声声确实。 他睁开眼,视线里只有一个人。 是顾怀之。 是她。 「顾怀之」他颤着眼,灵魂彷彿去了很远的地方,歷劫归来后满身创伤。 「我在这。周奐,我在这。没事了。」顾怀之抱紧他,什么也不问,就紧紧抱着他。 她在这,顾怀之在这,他的光在这。 「嗯。」 她还在这,顾怀之还在这,他的光还在这。 都还在这。 太好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