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锦棠要去的地方。 她尽量极快的走着,走着走着,便见那旷地上,除了翻垃圾的孩子们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男子,与昨日的袁晋一般,也是戴着八角帽,身上灰色的短打,帽檐压的低低,就朝她走了过来。 锦棠紧紧攥着两只手,也明白这两个人与昨日的袁晋一般,也是奔着自己而来的。 她定定站在原地,便见那俩人不知给几个正在翻破烂的孩子们说了几句什么,几个孩子顿时一股脑儿的,全散了。 往前千步余,是最热闹的商栈码头,再往后千步余,是清凉舒适的月台水榭,但偏偏,她就在最中间,这空旷无人的地方。 两个男子步步逼近,其中一个已经跨过围栏,朝着甲板上而来。 锦棠两手攥紧,心中一念:徜或她溺死在这后海之中,陆宝娟心中当会很高兴吧,觉得替儿子去除了一个毕生的污点,他从此可以受父亲器重,还可以有一个新的,家世良好的妻子。 陆宝娟一辈子的执著,挖空心思的想除去她,实则罪并不在她,而再余凤林。 她不想自己入主陈家后,家里会有一个肖似于凤林的儿媳妇整日在自己面前瞎晃荡。 这也是上辈子她绞尽脑汁,一番番害她声名败坏,逼她出府的原因。 上辈子她的人生糟透了,烂透了,于是陆宝娟没有多余的动作。 可这辈子不同,她如今是京城一等一的女商,出门受人尊重,手握大笔钱财,于是陆宝娟受不了了,发疯了,想要除她而后快了。 陆宝娟这是丧心病狂了。 但她要是死了,淮安会怎么样呢? 那个傻子,若没有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骂着,叫人算计,或者是因为自己在朝的不慎而再度走到幽州,走到那间打铁房里,而她又死了,谁来给他衲寿衣,又有谁能给他收尸? 而他徜若知道她这辈子遭围追堵截,居然是叫他的生母给杀的,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恰在这时,后海之中不知何时驶来一艘船,船上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翁,高声叫道:“岸边的姑娘,你可是那锦堂香酒坊来给老翁我送酒的?” 锦棠侧首,遥遥见那老翁离自己越来越近,忽而明白过来,他这是看有人想推她入海,来帮她解围的。 锦棠高声道:“锦堂香给人送酒的名叫骡驹,秦州第一好汉,你瞧,他就在商栈那一头,提着酒扛着刀,正在走来,大爷,您再等得片刻,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侧首去望,便见方才那正在跨栏杆的人收回了脚,相互看了片刻,俩人也不知和计了些什么,居然转身就跑。 这是,溜了? 而船中的白发老翁不知何时,吹了吹胡须,声音也变的清亮起来:“秦州第一好汉是什么东西,男人送的酒老者我不吃,美人送的我才肯吃。” 这假扮老翁的,居然是陈淮安的二哥,陈淮誉。 他本清瘦,挺拨,一叶扁舟,就在水中央。 仰面望着罗锦棠,他忽而咧唇一笑,道:“方才听见弟妹与慧安师太一番辩言,为自己而辩,为酒而辩,真正精彩绝伦。” 栈桥上的女子青衣白裙,头顶是蔚蓝阔朗的天际,咬唇笑了笑,低声道:“二哥,若非是为了你,今儿我不会赴约的。 因为显然,这是你家的家事,而我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就得失足掉进这后海之中,溺死了去。” 若非为了助陈淮誉查清事实的真相,锦棠在陆宝娟已然动手的情况下,是不会只身出来,冒这个险的。 陈淮誉于是又道:“如今想来,我娘死之前应当是知道你的,因为她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信中说,自己已然病入膏肓,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人如草木,不过一秋,但在新的春天,会有新的生命重新生长。而她清楚的知道,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某个角落里,有个女子生的与她一模一样,既是这样,她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 锦棠略变了变脸,不懂陈淮誉在说什么。 六年前。 那会子她才和陈淮安成亲,两人正是吵吵嚷嚷,打打闹闹到不得安生的时候。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