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卯时,日出时分,便会解禁,城中百姓,无论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行走。再等到酉时日落,内阁辅臣们出宫之时,又会封街,待到入更,街道再度开启。 此时恰好御街解封,从四面八方不停的往御街上涌着,只瞧那样子,大多不是穿着直裰,就是戴着方巾,俱皆文弱,有年青的,也有老的,但个个儿身上一股文气,显然全都是读书人。 罗锦棠继续往前走,宽大阔朗的广场上,四处都是人,俱都面貌一样,衣着也一样,于这人群中,她找不到陈淮安,也找不到葛青章,便个头最矮的陈嘉雨,她也找不到。 葛青章和嘉雨还就罢了,傻读书人而已。 可陈淮安不是,他可是多活过一辈子,切切实实经历过上辈子的屠杀,而且手上还沾过鲜血的,怎么就那么傻,居然也会跑去闹事? 锦棠正于人群中找着,忽而便听人群中一阵哄闹之事,所有人俱皆回头,望着皇城的方向。 是有个男人怀中抱着一只古琴,正在扬声而唱: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这是唐代大诗人韩愈的一首古诗,唱的人声音粗犷,高昂,再配上古琴洪厚,悠扬的声音,于空旷而又阔朗的广场之下,夜风之下,说不出的沧凉悲壮之感。 锦棠蓦然听得,忍不住便是一笑。 这居然是陈淮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林钦:我有小皇子哟。。。 淮安:我会唱歌哟。。。 表哥:我……作者已经把我pass了,而且,我蛋疼…… 第137章 美人如刀 要说陈淮安其人,碰见个妇人当街生产,旁人嫌脏嫌污嫌晦气,他一把抱起来就能把她抱回家去。 有老太太坐牛车晃晕了,下车就吐一街,陈淮安愿意掏出帕子来,非但要替她擦干净了衣裳,总得找把铁锹,仔细的埋了那脏污再说。 只要他愿意俯首,他就能低到尘埃之中。 上辈子顺天府当差的时候,被街上摆摊儿的泼妇们扔了臭鸡蛋,也只会笑着说一声娘子你真美,今儿你家相公要是不在家,我陈淮安必得到你家里叨扰一杯茶去。 再横再丑再不拿自己当人看的泼妇,也能叫他给说脸红喽。 可是穿上内阁辅臣的公服,坐在十二人抬的大轿子上,他一脸寒霜,背微偻着,喜怒不形于色,也能是个忧国忧民的,辅政大臣。 此刻他一件青衫,怀中一把古琴,装模作样抚上两把,放声而歌,落拓文人,居然也装的像模像样。 而葛青章就站在他面前,一袭月绫面的白衣,月光之下面色如玉,发由白带而绾,手中执箫,按到嘴边,婉转而又凄凉的箫声旋即随夜风而起。 白衣如云,面庞如玉的葛青章,站在金水桥畔,叫汉白玉的栏杆衬着,仿如仙人,将要临空而去。 他是今科杏榜之冠,按理来说,只要稳扎稳打,进金殿不出意外,就能得状元的,居然也叫陈淮安给拖下了水。 锦棠心说,陈淮安自来就不碰乐器的,而葛青章家贫,生来唯一有过的乐器就是口哨,这俩人一个能琴,一个能箫,她得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 琴声再度响起,又是陈淮安的声音: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这亦是唐诗,是唐代大诗人柳宗元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