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和颜悦色的谦谦君子。就像此刻,他说起马蒂斯在蔚蓝海岸的最后岁月,语调轻柔,像是夏夜里吹进心里的晚风。原来真有人,光是说话就能迷人。 “你去过吗?”司芃轻轻问。 “嗯。”凌彦齐握住司芃的手,“以后我会带你去。” “好啊。”司芃回答得很快,语调又很轻。 凌彦齐不知道她是否在敷衍他,再一次说:“真的。” “我说好啊也是真的。”司芃朝他笑,站起身来说:“我把这些画包好放回去,不然卢奶奶可要担心被人翻走了什么宝贝。” 凌彦齐也过去帮忙。司芃半夜里把这些油画拆开的意图,他还是搞不明白,于是问:“原来住这儿的那家人,你认识?” 司芃摇了摇头,语调漫不经心:“你不说过,这小楼是马来西亚哪个大富翁的?你看我像认识他们的人吗?我就是随便翻翻。” 油画收好后两人都没走,默契地回到墙角的位置坐下,相视而笑,也不知道再聊什么。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司芃先问。 “要去。” “你们上班,都做些什么事?”司芃问道,毕竟她是个一天班也没好好上过的人。 “开会,开不完的会。我妈,恨不得我能有两三个的分/身,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会议和培训,都能去听个遍。听完回来,还得在微信里给她发段感想。然后还得开会,听人汇报工作,给人安排工作。” “听你这么说,好像很无聊。” “对啊。” “那这样大半夜的坐在地板上,不无聊吗?” “那得分情况。” 凌彦齐说完,便看见司芃低下头去,低得下巴都能戳到膝盖。他伸手捏着她下巴,把她脸抬起来看,那是一脸的笑意。一直这样笑着,不再遭受那些无妄之灾,多好。 “你笑什么?”凌彦齐问。 “当然是觉得你这个有钱少爷好笑才笑啊。你只要听你妈一个人的话,公司、家里有一堆的下属和工人听你差遣,你嫌无聊。然后呢,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和我这种落魄女孩聊天,看那些小孩子画的乱七八糟的画,”司芃伸出两只手,在他跟前甩来甩去,“你看,沾一手的灰,你又觉得不无聊了?” 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连肢体语言也多了。两条长腿盘起来,手往后撑在地板上,哼哼地笑:“我要真是你家的工人,也会觉得你这种人太难伺候。” 第二天天色微明,司芃便起了床。尚未睡够觉的她,脑子有点懵,不太记得后来她和凌彦齐聊了什么。好像在瞎聊,聊得莫名其妙,只顾着笑。最后实在太困了,便爬回来睡觉。 洗漱好后,她下楼做早餐。人老了都爱喝粥,一大早她便把粥熬上。又不知道卢奶奶爱喝什么样的粥,只敢做最简单的白米粥。 大米洗净,在锅内放一勺花生油,反复搅拌,直到每一粒米都沾上油脂,在一旁放置二十分钟,加水一次到位,先开猛火将水米煮滚,然后转中火,直到米粒开花,完全地溶于奶白色的汤水之中。 不需去看手机下载的美食教程。极简单的白粥做法,司芃已烂熟于心。其实她不爱吃,觉得寡淡无味,但这是她阿婆教她的第一道菜式。 等粥在火上翻滚,她把火关小,去扶卢奶奶起床。人已闻到一屋子的米香味:“你在做什么?” “白粥啊,等会再弄点小菜,好不好?” 卢奶奶点头:“好啊,可是阿齐不中意喝白粥。” “噢,”司芃没想到他还这么挑剔,“那我看看能做什么吃的?” 她去开冰箱对门,“做个简单的西式早餐,可以吗?烤面包、煎培根,还有鸡蛋。”翻到包装好的蔬菜,“还可以做个蔬菜沙拉。” “麻烦——司小姐了。”一直叫司小姐,卢奶奶也觉得别扭,但叫人阿芃,会不会让人觉得是故作亲热,想要占她的好处? 司芃把食材一一拿出来:“卢奶奶,你不要再叫司小姐了,叫我小芃就好。” 凌彦齐昨晚睡的时间太短,今早起床比闹钟晚一个小时。等他下楼,司芃已把早餐做好,半桌子的中西荟萃。卢奶奶也衣衫整洁地坐在高脚藤椅上,腿继续抬高。她说她已经吃过了。 “要不要我扶你回房躺着?” “躺一晚都躺累了,早上起来坐会。” “好啊。”凌彦齐进厨房,边系领带边问:“都是你做的?你几点起的床?” 虽然他已尝过司芃亲手做的咖啡、蛋糕和简餐,知道她有两下子,但印象已根深蒂固,她绝不是贤惠又勤快的田螺姑娘。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