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外头重兵把守,想也不用想,几个朝廷大员就躲在里头。 正当时,有一校尉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哭丧着脸往覃照林身前一跪:“指挥使大人,没找着……” 覃照林一把揪过他的衣领,目眦欲裂:“没找着?!”那校尉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憋得满脸通红,覃照林把他推开,啐了一口骂道:“一群废物点心!” 校尉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顺了两口气道:“大人,要不抽刀子杀吧?” “抽刀子杀?”覃照林生得五大三粗,一抬胳膊就掀起一阵风,将刚爬起来的校尉又扇到地上去,“你脑子进水了?且不说你能不能分清这里头谁是闹事的谁是寻常百姓,就是分得清,这些闹事的纵然王八蛋,你敢随便杀?他们可是有身份的举人仕子,没皇命下来,杀一个,赔上你十个猪脑子都不够!” 苏晋上前一步将校尉扶起,捡重点问道:“你方才说找人,可还有甚么人陷在人群里头?” 校尉见眼前这一位虽是文质书生,比起已气得七荤八素的覃照林,好歹还算镇静,便实打实交代道:“回这位官爷,当真不是俺们不仔细找,只是这新登科的许探花谁见过?单凭一张画像可不成呀,搁俺们大老粗眼里,你们这些读书人都长得秀鼻子秀口一个模样。” 苏晋愣了半日,才问:“你说的许探花,全名可是叫作许郢,许元喆?” 贡士名册她看过,八十九名仕子,只有一个姓许的。 果不其然,那校尉连连点头道:“对,对,正是这个名儿!” 正午时分,艳阳当空,暮春的天并不算得炎热,苏晋却骤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她再向覃照林一拱手:“覃大人,你且将你手底下百号人分抽八十人,守住朱雀巷南面两个出口,从那里疏散人群,只要不让闹事的从城南正阳门出城,其他都可从长计议。” “你懂个棒槌!”覃照林呔道:“把人都指使走了,谁他娘的给老子捞人去?谁他娘的给老子抓闹事的去?!” “你的人手已然不够,还妄想着能以一治百,化腐朽为神奇么?”苏晋负手而立,看人覃照林的眼,斥道:“倘若无法取舍,只会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覃照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苏晋目光深处的刀兵之气。 这一双本该属于读书人的清隽眸子里藏着星火灼灼,弹指间便可燎原。 “格老子的!”他再啐了一口,指着校尉道:“你先听这小白脸儿的,调八十人搁城南两巷口蹲着,等东西城兵马司那群王八蛋来了,让他们抽人把茶坊里那几个弱鸡崽子送走。” 校尉苦着脸问:“那大人您干甚么去啊?” 覃照林咬牙切齿:“老子他娘的捞人去!”言罢,大步流星地往人堆里扎去。 “回来!”苏晋当即喝道,转身走到校尉跟前,道:“把刀给我。” 校尉眨了眨眼:“啥?” 苏晋也不跟他废话,抬手握住他腰间刀柄,一把抽出。 长刀出鞘,刀光如水。 苏晋割下一截袖摆,将刀柄缠在手腕上,对愣然盯着自己的覃照林道:“你认得人么,你就去捞人?”然后她握紧刀柄,头也不回地朝乱如潮的人群走去,抛下一句:“你留下,我去。” 覃照林怔怔地看着苏晋的背影,从牙缝里崩出句话来:“大爷的,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能找死的!”回头吩咐校尉:“还不找两人跟上?” 人潮仿佛沼泽泥潭,陷进去便没了方向。 恍惚中,苏晋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十二年前的浩劫之中,周遭的打杀声如变徵之音,她手握一把沾满血的短匕,藏在尸腐味极重的草垛子里,孤立无援。 苏晋稳了稳身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