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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低身捡起那一方简牍。却是曾经封缄严实的木牍,字迹奇小,并非他所以为的为聂少君和陆容卿赐婚的圣旨,而是……

    他的双眸危险地眯起,抬头,目光登时如雪,“姑祖母倒是费心。”

    “告诉你父亲!”薄太后拄着凤头金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杖端在金石地面上狠狠地戳了几下,“他再不收手,便是老身也不会放过他!”

    薄昳低头,又扫了一遍木牍上的密报——所言都是广元侯招兵买马,暗造符命——他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了些许。

    不动声色地将木牍收入袖中,薄昳笑得温煦熨帖:“姑祖母言重了。毕竟人非草木,姑祖母当年一意让孝愍皇后入宫……父侯心中自然有些怨气……”

    “当年该入宫的,本不是阿慈!”薄太后凌厉的目光扫来,“大靖朝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父子的地方——”

    “我们——父子?”薄昳的笑容愈加诡异,流水般清澈的瞳孔微微放大,仿佛一种嘲弄。

    薄太后伛偻的身形猛地一颤。

    她张口结舌地盯着他,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那一双迷雾般的眸子仿佛忽然混沌了下去,什么都看不清了,前尘,后世,什么都看不清了。

    而薄昳仍是那样肆无忌惮地笑着,“大靖王朝,果真没有任何对不起我们‘父子’的地方吗,太皇太后?”

    薄太后突然一踉跄,衰老的身子跌坐在蒲席上,长信殿四壁庄严辉煌,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五十年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未有算错过一步……可是今日,白发萧然的她,终于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悲怆。

    “你……”她沙哑地开口,容色已是老人的衰凉,“你都知道了?”

    薄昳走出长乐宫,正见到太医们提着医箱匆匆赶往未央宫去。前头的方太医看见了他,欲言又止,终是将头一转,顿足而去。

    薄昳唇角微勾,似清淡的笑,又似深冷的讥诮。

    顾民极这孩子出生便不足日,身子十分孱弱,就好似一把轻飘飘的魂魄,随时都有可能飞走。顾渊已习惯了每日里承明、宣室二殿两头跑,国事不安心,家事也不安心。这回他至夜深终于回到宣室殿,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老人。

    “臣仲恒向陛下、皇后请安!”

    顾渊眸色一动,上前扶起了他,回头命众人退下。顾渊这才慢慢踱到了上席,“校书郎有何要事,不待朝禀?”

    仲恒缓缓自袖中抽出一卷长长的简册,双手高举过顶,“臣校书三年,得古图籍三千三百五十二卷,兹录于册,请陛下过目!”

    顾渊目光一亮,“校书郎辛苦了!”便即抢步上前,拿过那著录篇章的简册,细细审读。竹简慢慢地被卷开,直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似乎有东西从简中掉落下来。

    顾渊上前一步,宽袍遮住了地上的物事,而仲恒已看得分明,微微一笑,便欲告退。

    “仲相——”顾渊忽然低低地唤出了口。

    这个称呼陌生又熟悉,令仲恒浑身一颤。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少年天子冷峻的面容。

    “望仲相保重自己,朕已经失去了周夫子,朕不能再失去您!”

    *

    “陛下来了!”寒儿卷起梁帷,轻声唤道。顾渊大步走了进去,薄暖上前走了几步,却又满脸焦急地走回了床边。

    “怎么回事?”顾渊看了一眼床边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目光移到床头那张小脸上。顾民极今日乖觉得异常,小脸憋得通红,薄暖抓紧了他的小手,神色如是要哭了一般。

    方太医叩头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偶染风寒,微臣已开好了药方,太医署稍后便会熬好送来,此是小病,小儿所常有,还请陛下、皇后不必太过担心。”

    顾渊点了点头,挥手命他们退下,待得阁中人影一空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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