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通红地打掉他的手:“无礼!” 薄安这时候已出得门来,“仲将军请留步!” 然则仲隐已翻身上马,又拉过薄暖的马,马鞭在空中抽响,但听得他年轻的洪亮的声音与鞭声一同混在了开春的空气里:“薄相国莫多虑了,末将奉了圣旨,命女郎随驾上林苑!” 薄安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薄暖根本来不及回头去看父亲,身下的枣红马儿被鞭声惊动,已扬蹄跑了出去。 一黑一红两匹骏马疾驰过长安街道,自北门出了皇城,再往北而去。薄暖死死地抓着缰绳,咬着嘴唇,脸色都苍白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容易到得城外荒郊里速度慢了下来,仲隐又取笑她:“看你这样,好像马儿在欺负你似的。” 薄暖道:“我自不如你们这些马背上的人。” 仲隐笑道:“这么嘴硬。” 她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奇怪,听他这样点破,她便索性不再回答。仲隐带着她入了春日的上林苑,广袤绵延数千里地,她甫一到便看花了眼:“陛下在何处?” 仲隐扬鞭道:“你看那边,白雉,你见过吗?” 她望过去,池边正有白雉互相追逐,池上绿萍渐展,确实是回暖了。仲隐又道:“那边,是甘枣和枇杷。那边种了桃花,再过一个月便好看了……” “陛下到底怎样了?”她截断了他的话,毫不避忌地注视着他。 仲隐一笑,笑容里几分寂寥,她没有看见。他下了马,牵过她的马辔头,“请女郎下马,沿这池水走上半里,陛下便在那片杏子林中等您。” ☆、第29章 白雁之吉 杏子林? 溶溶二月,确实正是杏花开的时节。她沿着那池畔的鹅卵石小径往前走,仲隐则不再跟随,身边瞬间空阒了下来。开始看到的杏花是一朵朵零碎的雪,而后渐渐变作一簇簇拥挤的云,再后来,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整片恍惚的洁白之中,好像到了月亮上一样。 她看见顾渊了。 他穿着一身月白的袍子,冠都未戴,懒散地坐在杏树下擦拭他的鎏金弓,面前莞席上有一盅清酒,两只耳杯。 这般闲散世外的样子,哪里像个帝王? 看见她来,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坐。”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硬。 薄暖想了想,坐下了,他便来斟酒,她连忙推辞。他一挑眉,她又讷讷收回了手,双目却不再看他,只紧紧盯着清亮的酒水自尊口汩汩而出,那一道弧线优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举起酒觞。这是向她敬酒么?她心中百味杂陈,与他碰过杯便一饮而尽,被酒中的辛辣之气呛得连连咳嗽。他笑起来:“做什么喝这么急?刚刚才到,就着急回去么?” 这个少年,笑怒无时,她从来不知道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于是乖乖地闭着嘴。 顾渊看她半晌,“你真奇怪,这世上多数人见到我,都会害怕的。” 薄暖细声细气地回答:“我也害怕的。” 他摇摇头,“你心里是不怕的。你心里明明在想,这人怎么这么多莫名其妙。” 薄暖眼中有了笑意,被她自己忍住了,“陛下不是莫名其妙,只是任性妄为罢了。” 顾渊一扬眉,“朕怎么任性妄为了,你倒说说看?” 薄暖冲口便道:“陛下这样将我从家中接到上林苑,我家中的亲戚宾客们当如何想?这事情若传了出去,长安城中的百官百姓又当怎么想?” 顾渊道:“自然会想,广元侯升了丞相,广元侯之子做了侍中,如今广元侯之女竟也突蒙圣宠——自然会想,皇上对薄氏一门,恩泽优厚啊。” 薄暖呆住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