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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处境无望,是殿下宫中开恩收容奴婢在尚衣轩干活。今日晕厥之事,奴婢不敢有半分怨言,但凭殿下责罚。”

    顾渊哼了一声,“你如此说,不过是以为孤不会罚你。”

    她恭恭敬敬地道:“奴婢不敢。”

    他倚着凭几,支起一腿,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膝盖上将解下的两枚山玄玉懒散地打着拍儿,“孤总是要罚你的——罚你什么好呢?”

    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烦闷地道:“抬起头来!”

    她只好抬头。青玉五枝灯散发出通幽的光,映得这寝殿明如白昼。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却被顾渊的床吸引了过去——重重叠叠的淡青流苏帐将它内里的一切都遮住了,她呆呆地凝望着,她想起自己家中的那一围帐子,那是母亲的陪嫁,母亲始终珍而重之,从来不肯有分毫的损坏……

    顾渊冷冷地睨着她,“在想什么?”

    “奴婢在想……”她收回目光,随口道,“在想原来殿下会弈棋。”

    他看她一眼,“弈棋是君子之道。”

    她道:“殿下说的是。”

    “孤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倨傲,“但孤唯有一件事情是不会的。”

    她不由顺着他的话头问:“是什么事情?”

    他慢慢道:“见风晕。”

    她呆住了。

    半晌,心中才浮出无限的羞恼,气结地抬起头来,却见他眸中笑意盈盈,恰似那青玉五枝灯将天外的星子都漫射了进来,星斗相随着清亮旋转。她冲到口边的话一时又全然说不出了,愤愤地将衣带子一绞:“殿下是从没跪过人的金贵身子,当然不会见风晕!”

    这话一出,他的笑容却瞬息消散得无影无踪,教她怀疑自己方才所见全是幻觉。他紧紧地盯着她,那目光重又变回她所熟悉的冰凉:“谁说孤没跪过人?”

    她心知失言,梁王要跪的人实在也不少,长安城里的太后皇帝嫔妃,他都要行礼。然而她还是嘴硬:“陛下心疼殿下,总也没至于让殿下一跪一整天的吧!”

    他一笑,“你这是求孤心疼你?”

    这是哪跟哪?

    他是怎么接上这话头的?!

    她呆愣得说不出话,他却又自顾自地道:“当孝愍太子在的时候,孤每到宫中赴年宴,第二日清晨往温室殿去请安时,都要跪上三五个时辰。孤的母亲与孤一同跪,就跪在前殿的屏风前,等陛下跟里头的夫人出来,那屏风都快被孤盯出洞来了。”

    那声音低沉回转,像与穿堂过室的风汇在了一处,冷漠地流动着。她的心一时竟安静了下去,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个穿着过年的华服盛装的小男孩,随他年轻的母亲一同跪在未央宫那冰冷的条砖上,明知他的那个偏心的父亲根本就不想见他,却还是要一意地跪着。

    她忽然有点明白文婕妤了。

    “孤本就不是个受待见的。”他低垂着眼睑,目光空落落地随那两片山玄玉而动,“若不是孝愍太子薨了,你还会进孤的宫里来吗,阿暖?”

    ☆、第9章 落花染衣

    她全身一震,嘴唇都发白了。

    他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夜已深了,他今天从湛园忙到王宫,此刻早该就寝,却为何要在这丫头面前说这么多无用的话?所有的答案,他心里早就清楚了,再问一句,也无非是徒增自己的可悲罢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正想赶她下去,她却忽然又开口了:“奴婢侍奉殿下,与殿下的王位并没有任何干系。”

    她的话音很镇定,面色很冷,他挑了挑眉望过去,只见她一双幽深如雾的眸子。

    这样的一双眸子,怎么让人信任?

    更何况还有那上扬的眼角,那纤雅的长眉……凤眼柳眉,这是祸水之相……

    他的思绪随着她的色相,漫漫然不知飘荡到了何处,她却在一字一顿认真地说话:“奴婢与孝愍太子无关,与河间薄氏无关,与任何人无关。殿下若不信奴婢,奴婢也无话可说。总之奴婢在一日,便尽心侍奉殿下一日,直到殿下将奴婢赶走。”

    他恍恍惚惚,只听见她最后一句话:“你会陪着我?”

    “我会陪着您。”她静静地道。

    他摆了摆手,紧绷的表情终于渐渐缓和了,却背转了身往床边去。她知道自己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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