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再说个理由,便是门不当户不对那一条于皇上也有益。淮南王闹着要娶个平民女,那可是天下头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他如何能同意?用这件事敲打敲打淮南王,起码能让他消停几年。他真能为了那女子几年抵死拒娶王妃的话,再说。眼下能拖几年十几年——对那个不着调的儿子,他其实挺没辙的。 帝王拥有天下,也拥有数不尽的头疼事。 香芷旋在府中听说之后,叹为观止:取消一桩亲事而已,竟与孝道扯上了关系,还是把个孝字从头扯到尾…… 君臣两个都不容易啊。 而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局面。 宁元娘不需嫁入秦家,她曾担心过的婆媳问题不会发生了,并且,元娘还有了个秉承孝道的好名声。谁想说什么,也只能在心里嘀咕。皇上都亲口说了要成全她一番孝心,谁敢质疑? 早知道这样,真该让袭朗早些干涉此事的。她腹诽着。可是再早也不行,那时元娘不论心绪怎样,是真准备嫁入秦家的,并不认为还有别的路可走。 香芷旋心里乐开了花,和含笑商议着日后让宁元娘住在何处才妥当,选好了宅院,又仔细询问那里的情形,有何利弊。 ** 袭朗走后,秦明宇望着承尘沉思半晌,意识到了一件事,起身换了官服,命人备车。 下人很慌张地问他要做什么。 他扯谎,说袭朗刚才过来说了,皇上要见他,要他即刻进宫。 下人们被他骗了,慌忙备车。 马车离开秦府,秦明宇交代了跟车的贴身小厮几句,小厮返回秦府传话。 到了宫里,皇上听说他求见,没让他久等——还以为他病着呢。等人进到御书房,才发现这人除了没精打采的,并无病态。 秦明宇撩袍跪倒,向上叩头:“臣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治罪。” 皇上惑道:“细说由来。” 秦明宇恭声道:“臣病重是假,顶撞长辈忤逆是真。被罚闭门思过时,被猪油蒙了心,畏惧皇上严惩,便让身边下人传出了病重的消息。今日醒悟,前来负荆请罪。” “为何顶撞长辈?” “是说起了臣在外时的对错,臣不服气,便起了争执,口不择言,不乏顶撞长辈之词。” 皇上将信将疑,却没闲情细问了。秦家老爷子把秦明宇逐出家门是家常便饭,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让祖孙俩争得面红耳赤。他摆一摆手,语重心长地道:“日后不可再率性而为,你这一称病,可惹出了不少是非……罢了,不说这些,只说你与宁家婚事取消的事,可听说了?” “已有耳闻。” “可有异议?” “全由皇上做主。” “那就好。宁氏女也是好意,不想耽误你娶妻,不准生怨怼。你年岁已不小了,定是不能再等她两年的。”皇上摆一摆手,说起他欺君的事,“罚半年俸禄,小惩大诫。下去吧。” 秦明宇告退。走出御书房,看着晴空烈日,眼睛被刺得生疼。 如此,不会再有人猜测元娘八字克夫。从最初,他就不该装病,就该想到这样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意识到的时候,也是曲终人散时。 这样一场风波,断了他与她此生的缘。 再不能够奢望了,亏欠她的,已无从弥补。 可于她而言,兴许陌路殊途就是最好的弥补。 他心里空茫一片,在某些个瞬间会恍惚,不能也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 有人唤住他。 他转身,看到三公主。 如果说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失落更痛苦,大抵就是三公主了。她很是憔悴,瘦的下巴都尖了,一向清澈无辜的眸子没了光彩。裹在身上的斗篷皱皱巴巴的。 他蹙了蹙眉,不大情愿地行礼。 “跟你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要你下油锅。”换在以往,定是带着脾气的言语,此刻,她用轻飘飘地语气说了出来。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