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推开小几,也不在意撒得到处都是的甘蜜丸,挪了挪身子,抬手触及她僵直轻颤的手。 彻骨的寒意陡然传来,秦四郎变色倏地一变,修长的手臂猛地缠上那道盈握的细腰,用力将人扯入怀中! 与此同时,正殷勤与楼管事攀谈的曾信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侧眼扫了一下后方的马车,却只看见一方落下的车帘子。 “崔氏阿莞!” 秦四郎盯着崔莞那张惨白的,结满冰霜的小脸,如浓墨一般的眼眸里怒意横生,他将落在几下的披风拽出,裹在崔莞身上,又将那个已经僵如坚冰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而后抬起双手径直覆上她的脸。 感受到不断渗入掌心冷意,他忍不住咬牙,低低喝道:“你可是疯了?” 是么? 她疯了么? 崔莞抿了抿唇,可不是么?为了那样一个人,竟不管不顾的立在那里,任凭风雪侵袭,寒霜结发,她若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冰凉的湿意慢慢自掌心下泌出,滑落,一声若有似无的哽咽缓缓在车厢内散开,秦四郎的面容愈来愈冷峻。 少顷,他一手捂着崔莞的脸,另一只手拾起搁置在三足炉旁的细长铜钳,笨拙地翻了翻炉中的银炭,好让炭火然得更旺一些。 半晌后,崔莞的身子终于慢慢回暖,便是脸上和鬓角的霜花也化成了水,将她敷在面容上的灰粉浸成了一片黏糊,就连秦四郎的掌心中亦沾染了不少。 被秦四郎搂在怀中的崔莞,面色一红,立即挣扎着起身,秦四郎也随之松手,只是待一室冷风入怀,掌心的温热逐渐散去,他心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阿莞失礼。”崔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方将心底的翻涌尽数压下,平平稳稳的开口说道:“方才……” “既然违心,那就无需勉强,等哪一日,你愿意坦然告之,再言也不迟。”说着说着,秦四郎自袖中取出一方月白锦帕,递给崔莞,又淡淡地道:“若说失礼,衣衫不整,仪表不端,方是最大的失礼之处。” 这番话,说得崔莞面色又是一红,她自是清楚,士族一向重视仪表,似秦四郎这样的世家子,莫说衣衫不整了,便是白裳上略沾上一点污痕,都会立即沐浴更衣,以示整洁。 不过,崔莞未接下秦四郎手中的锦帕,而是抬手以袖拭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擦去脸上残余的灰粉,露出一张妍丽的容颜。 她刚停下手,楼管事的声音便从马车外传入:“郎君,方才前方有驴车倾翻,现下已清出道路,可入城了,只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世今生难再同(下) 楼管事犹豫片刻,见马车内并无动静传出,又继续禀道:“倾翻驴车上之人姓曾,为长麓草堂儒生。”长麓草堂乃当世大儒田公所创,而田公则是郎君的授业恩师,如此说来,这个姓曾的儒生竟与郎君师出同门。 故而他才急急来报。 闻言,秦四郎浓眉微蹙,却是侧头瞟了一眼放下袖子面无表情的崔莞,突然低声问道:“你与这姓曾的儒生相识?” 崔莞弹了弹沾染在袖上的灰粉,她的手依旧冰凉至极,待袖上仅剩一小片因沾水而弹不掉的污痕时,方抬起头,慢慢的,极为冷漠的说道:“不识。” 是了,今生她并非是那春风楼中与云瑶并名的花魁莞姬,也不是守在西阁中为君一笑无所惜的崔氏,此时的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庶民小姑子,除了此次外,从未踏出过雍城地界,又怎会识得千里之遥的一个儒生? 想到此处,崔莞移眼望着那方厚重的车帘子,清冷的目光仿佛要穿帘而过,望见马车外的曾信。 这一世,曾信再也没有伤她的机会了。 这一世,换曾信在明她在暗,执棋,谋算,定局之人,皆为她这个不起眼的弱女子。 这一世,百里无崖一棋落去,青云路已毁,曾信仍旧是那个寒门曾信,而她却已不再是那个痴愚至死的西阁崔氏! 所以,不能恨曾信。 崔莞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重活一世,为的便是彻底将曾氏一族,将曾施于她痛苦与羞耻的人,一个一个踏入泥底! 可她孑然一身,无所依靠,能凭借的,仅是一颗冷心与那上苍所赐的半步先机,故而,唯有不恨,方能心静神明,方能在这遍地荆棘中,寻出一条通天大道! 崔莞的心境霎时豁然开朗,僵直的后背渐渐软下,她回过头,看着目光炯炯的秦四郎,忽然淡淡一笑,道:“只是这人的声音,倒与我一位故人极为相似,一时止不住心神激荡,让四郎君见笑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