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百废待兴,最是抵抗新政的明州府若是能趁着这一次推行彻底,便是解了她的心头大患。 书案上的公文一封一封地减少,魏怀恩的眼睛越来越亮。 她沉浸在一行行,一本本的山河描绘之中,忧心北境入冬的储备是否充足,欣慰东海又是一年物产丰收,南疆教化成果颇丰,西北老汗王病入膏肓,群龙无首,已然无力南下劫掠。 六部文书,三司刑案,从近在天子脚下,到远在边疆天涯的大事小情,全都在这一方书案上等待翻启。 魏怀恩彻夜未眠,在破晓时分的金光打在桌角的时候,她才搁下朱笔,活动了酸痛的手腕,伸出手去触及那线阳光。 手背上的血痕已经结痂,在光芒下是金红色的光泽。魏怀恩慢慢将手翻过,掌心向上,看着那些交错的纹路一点点被阳光填满,她好像终于从孤寂的黑夜中活了过来。 谁会不爱太阳? 这么暖,这么亮,即使在愈来愈冷的日子里,也能照得人心空明,融融欢喜。 “陛下,该上朝了。” 宫人鱼贯而入,在魏怀恩简单洗漱用膳之后,又为她换上朝服冕毓,收拾齐整。 魏怀恩看着镜子,忽地抬手抚了抚右肩上的金乌纹路,面带憔悴却好似云开月明般展开了笑颜。 谁会不爱太阳。 她是君王,合该做万民崇拜敬爱的太阳。 万民中,不也包括他? 她在这一刻豁然开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宸极殿上,让群臣,让天下都知道,她一定会成为大梁最英明的帝王。 她首先是她自己,是魏怀恩,然后是这天下之主,民心所向。 她只要做好她自己,就是功德无限,就值得被敬被爱。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又是寻常不过的一天,只是魏怀恩心境两易,她终于明白自己肩上的沉重职责和手中的无上权力,不是为了仇恨和报复,而是为了守护,还有爱。 十月二十九。 裴怡班师回朝,威宁军皆已降服,端王及其乱党收押狱中,听候发落。 然次日,两道旨意同时颁布。 其一,端王重病两月,寸步未出王府,明州乱党实乃假借端王名义自行其是,不忠不孝,皆当斩杀,以儆效尤。 其二,大理寺卿陆重次子陆泽之,人品端方,德才并重,可堪元后之位。 端王留在京城王府中重掩人耳目的替身,在被羁押数月之后派上了用场。 而狱中的端王则被一杯鸩酒送归西天,听闻他死前一定要再见裴怡一面,然而那天望楼在战场上受的伤恰巧因为驯马崩裂,裴怡告假留在将军府中照顾了整日,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而册立元后的草拟旨意传到了礼部,反而很平顺地颁行,无论是御史台还是朝臣,无一人提出异议,好似这是再寻常不过,甚至连半点涟漪都没有扰动。 魏安星也在宸极殿侧有了自己的小小书案,从此之后每日早朝,他都随时可以来听政学习,或者在于老太傅等人的教导下修读六艺。 小小的太子殿下听不太懂姑母和大臣之间的讨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群臣中仔细找过去,可是今天裴怡没有上朝,并不知道魏安星也在今日被安排在旁听政。 不过魏安星也并不因此扫兴,毕竟昨天母妃进宫之后给他带了许多礼物,还陪他玩了整个下午,说有一匹骏马等驯好了就带进宫来给他骑,所以他觉得母妃一定是为他好好准备着。 那就按照姑母和太傅们说的那样,认真听着大人们的谈论吧。 魏安星腰板坐得直直的,可惜朝中内容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晦涩枯燥,没一会他就开始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要往书案上磕。 低着头看着手中笏板启奏这场兵乱支出的户部尚书讲话如同念经,魏安星实在是抵挡不住睡意,眼看着就要歪倒撞到书案一角。 然而还不待眼尖的大臣出声提醒,魏怀恩便伸出手去护住了魏安星的小脑瓜,直接把他捞在自己腿上继续睡。 朝臣中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心照不宣地略微放轻了音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