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视自己,她把书放好,拿出尺子,不痛不痒地刮去桌板上凝固的白痕,丛蕾一点一点地刮着,嗅到刺鼻的化学剂芳香,干涸的涂改液变成细碎的粉屑,啪嗒,有透明的水滴落入那堆粉屑中,丛蕾意外停下手,忽然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 豆大的泪珠浇稀了碎末,很快,又要涌出一枚,丛蕾慌忙埋着头,咬牙将眼泪憋回去。她不能让别人看见她哭,一哭就正中了她们的圈套。 丛蕾用作业本把那些来不及刮的字盖住,楚雀在做题,其余人各行其事,只有离她最近的黎晶晶将此看得真真切切,这段时日丛蕾的煎熬她最清楚,黎晶晶很同情丛蕾,但她什么也做不了,悄然提醒道:“袁琼之说,你偷偷穿裴奕的校服。” 那校服明明是裴奕自己给她的,哪里有“偷穿”一说?! 六月飘雪,丛蕾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从暗无天日的山谷里发出来: “我没有。” 她不是变态。 黎晶晶:“我知道。” 可袁琼之说她偷穿了,她就是偷穿了。 校服这件事,除了裴奕,知情的只有体育委员。尺子的棱角嵌进丛蕾的肉里,裴奕不可能去讲,体育委员帮过她,丛蕾曾以为自己与她关系是不错的。滚烫的愤怒煮沸了丛蕾,裴奕是她不可触碰的禁区,她受不了她们拿裴奕来冤枉她,她冲动地想去质问体育委员,可几分钟后,性格强大的惯性再次将丛蕾扑倒,她一寸不留地刮完涂改液,桌子光洁如初,正如她的脸,看上去死水无波。 霸凌的威力在于自己过得如何,全凭别人的心情,无时无刻不活在惶恐中,想不出他们下一秒又会玩什么招数。一中就像一所坚固的铁狱铜笼,固定的场所,固定的班级,固定的人,留给她的选择只有a或a,没有余地去苟且偷生。 当晚,丛蕾回到家,为了省下电费,她关了灯,枯坐在狭小的客厅里,只等丛丰进门。 丛丰回来得很迟,可能是有额外的约会,不过这与她无关,门一打开,丛蕾便叫道:“爸。” 灯猝然一亮,丛蕾被刺得睁不开眼,丛丰诧异道:“你还不睡?” 丛蕾虚着眼适应强烈的光线,丛丰快步走进卧室,丛蕾不依不饶地追过去:“爸!” 丛丰背对她:“什么事?” 丛蕾沉浸在自己的悲欢里,没发觉他的异常:“我想转班。” 源源不断的污蔑,日复一日的苦闷,丛蕾压抑到了极点,她本就爱钻牛角尖,心里那个只装坏事的匣子快盖不上了,一旦超过了匣子的容量,丛蕾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丛丰闻言,微微侧了侧头:“转班?” 丛蕾眼尖地瞅见他颧骨处的皮肤颜色不对劲,她绕到他面前,丛丰还想避开,青了一大块的左脸却已一目了然,丛蕾焦急地问:“怎么弄的?” 丛丰不欲多谈:“没事。” 他今天下班后操近路回家,小路幽深,有几个人猛地窜出来将他按倒,麻袋一套,朝他一顿乱打胡踹,听声音像是陌生人,他一度担心今晚回不去了,但那些人仿佛只是为了泄愤,也不抢钱,打完就散,丛丰连夜报了警,才耽搁到这个点。 他问道:“为什么想转班?” 丛蕾这才看清他衣服裤子上的灰,她直觉丛丰挨打与卓赫他们脱不了干系,对他的疑惑充耳不闻:“你去医院了吗?” “伤得不重,休息两天就行。”丛丰岔开话题,“和同学们处得不好?” 丛丰在家长会上认出卓赫,那一窝小孩调皮捣蛋,他拦过他们许多次。卓赫常常带着人捉弄他,跟他吐口水,朝他扔石头,骂他是看门狗……别的保安看见他们都绕着走,而丛丰尽忠职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愿袖手旁观,看他们年纪轻轻就走上歪路。 他注意到丛蕾面对卓赫时的躲闪,心知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