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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那线不是


镜,吸着鼻涕,用冻成胡萝卜的手指头笨拙地掰弄着电线和电闸,还管女房东借了个螺丝刀。

    女房东坐下来,拿回红薯,道:“来,咱们继续。”

    高中生又想出一个:“独钓寒江雪。”

    “好诗!这句前面是什么呀?”

    “孤舟衰立翁?”

    作家听着笑了,说:“蓑,蓑衣的蓑。”

    高中生被一个电工比下去,面子上很挂不住,但是他又确实不会背,拿手指搔了搔耳朵。

    女房东说:“哎呦,师傅您还挺有文化嘿!”

    作家飘飘然:“还好,还好。”

    女房东又跟高中生说:“还有一个什么窗含西岭的,是不是也是写雪的呀?”

    高中生说:“好像是。”

    作家来劲了,一边倒腾电线,一边插嘴道:“你们在赏雪论诗呀?”

    高中生巴不得这茬赶紧过去,又来一个搅和的,没好气地鼓起脸。

    女房东道:“是呀师傅,您还能说几个吗?”

    那可太能了!刚因为“怀才不遇”而从杂志社辞职的作家大受鼓舞,觉得自己果然就是走到哪里都能发光的金子。

    他吟哦道:“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

    高中生跟女房东傻了吧唧地看着他。

    “雪花大如手?师傅,这是您自己写的吧?”

    作家摇摇头,喟叹一声:“谬赞谬赞,这可是太白的诗,我何曾有那个气度。”

    女房东问高中生太白的诗是什么诗,太过白话的诗吗?

    高中生说:“好像有个诗人叫什么太白真人,挺有名的,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作家听不见他们窃窃私语,沉浸在被夸像李白的快乐里,摇头晃脑,又背出一首:“今年春浅腊侵年。冰雪破春妍。东风有信无人见,露微意、柳际花边。寒夜纵长,孤衾易暖,钟鼓渐清圆。朝来初日半含山。楼阁淡疏烟。游人便作寻芳计,小桃杏、应已争先。衰病少情,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

    他崇尚古法阅读,一句话拖得老长,在马戏区回荡着,这是苏轼的词,他还特意拿了四川话背,一阙背完,胸中浊气殆尽,觉得惬意极了。

    女房东已经有点儿觉得他神经病了,忙道:“师傅您别背了,我俩也听不懂,您早点检修,修完好下班,这天都黑了。”

    “好……”作家使劲拽了拽电线,忽然调头看着她:“等会儿,下班?下什么班呀?”

    女房东说:“您不是牛师傅么?今天来这一块检修电线的?”

    “我当然不!……”

    “诶,师傅,那线不是……”

    滋滋滋滋滋,作家的手指突然成了杨永信的教鞭,震痛得他半身麻木,头脑空白,他踉踉跄跄的后退一步,腿一软,仰倒在雪地里,胳膊抽搐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脸上。

    那根小小的电线将他拉回了现实,上一秒还自比李太白的他,这一刻成了修电线的牛师傅。

    女房东吓坏了,红薯一丢跑下走廊。

    作家看着马戏区灰浊的天空,砖墙的边角结着冰凌,贫穷的气息洒遍了他的周身。

    他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来这儿租房子来着?

    小说更新十四万字,只有五百个点击。

    他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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