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外采来的各色野花铺满破碎的台阶, 实在不够的, 拿橄榄树叶充数。 亭台遗址外是一圈空地。大块军绿色的毡子铺在地上, 充当毛毯供客人席地而坐。 空地外层原有一圈走廊, 但走廊、墙壁、附近房屋全夷为平地,这里成了一个无限开阔的地方。 后边涌来的人,哪怕站在几栋房子之外的废墟上也能远眺婚礼。 没有喜糖,也没有烟酒。不少士兵和外国人慷慨地贡献出零碎吃食,饼干花生面包之类,供蹭热闹的小孩子们分享。 宋冉和李瓒来得早,在里层的毡子上找了片位置坐下。 李瓒向周围人打听,为什么不去别的庙里办婚礼。当地人说,这是这对新人出生时受洗的地方,纪念意义重大。 宋冉:“难怪。” 李瓒看了眼地上的毡子,说:“如果不是打仗,这下边应该是漂亮的波斯毛毯。” 宋冉补充:“门口应该还有喜糖。” 说话间,彼此都想起了去年在梁城军营里参加的那场婚礼。 宋冉有些唏嘘:“不过这样的婚礼也挺好。陌生人都来为他们祝福。所有人都等待,注视,不会尴尬。” “是。”李瓒说,“你最不喜欢尴尬了。” 这话,他并不知那夜自己醉酒时说过一次。宋冉却记得清清楚楚,他说,等以后他们结婚,闲杂人等一律走开,不让她尴尬。 如果世上没有战争,那该多好啊…… 宋冉微吸着气,眨眨眼睛,抬头看天边,太阳要下山了,余晖笼罩在庙宇的废墟之上,照着穹顶上彩色的玻璃窗熠熠生辉。 “好漂亮。”她喃喃。 李瓒望过去,盯着彩色玻璃里绚烂的夕阳。 夜将降临。 如果一觉醒来,已是三个月后,该多好。 她问:“你跟恐怖分子打仗的时候,都做些什么?有分工么?” “大部分时候是爆破任务。” 她想了一下:“就是电影里那种?带着重型炸药潜伏到对方的火线上?” “差不多。” 宋冉心口刺疼,执着望着那块彩色玻璃,问:“有遇到过很危险的时候么?” 李瓒说:“还好。” “受过伤么?” 李瓒一时没做声,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但她今天问了两遍。 宋冉扭头看他。 他淡笑:“不是说过么?伤过,但好了。” “严重么?” “不严重。都是小伤。” 她不知信也不信,但没再问了。 更多的人过来这附近。持枪的军人也来了,维持稳定。 宋冉架起摄影设备。虽然战争时期,物资匮乏,但人们收拾得整洁干净。有的姑娘还穿来艳丽的衣裳。流浪的孩子们也在门外洗干净了手,擦干净了脸蛋,欢乐地在人群里跑来跑去。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要不是在废墟之上,怕是看不出战争留下的阴影和创伤。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几个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孩持着烛台走来。四周渐渐安静下去,连小孩子都停止了玩闹。 女孩们走到亭台旁,点燃栏杆上的一排排蜡烛。盈盈烛火,在每个人的眼瞳里跳跃起来。 乐师摇起了摇铃,铃声清脆,在夜风中有节奏地作响。众人的目光同时朝一个方向望去,一身红衣的新郎和新娘挽着手,笑盈盈地缓缓走来。 新郎英俊潇洒,新娘俏丽娇羞,他们踏着铃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互相搀扶,小心翼翼走上废墟,站到庙宇残破的穹顶旁。 那里,一位身着民族服装的老人捧着经书等着他们。 老人抚摸着庙宇的尖顶,在夜风中念起了经文。 空地上,废墟上,乌泱泱数百号人,一片寂静。 老人慈祥而苍茫的声音在回荡。 诵经完毕,新人交换誓词,证婚人现场写好婚书,交给对方。 新人执着婚书,相拥亲吻。 直到这一刻,有人鼓起了掌。新人向陌生的人们挥手致谢。 乐师们敲鼓,拉琴,摇铃,弹唱,音乐放肆而起。 小孩子们尖叫着,笑闹着,又蹦又跳。 大叔大娘们嗓音宽阔又洪亮,对唱起了祝福爱情的歌谣。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