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这话逗得一愣:“什么?” “你们台里就你一个人在加罗?” “对啊。” 李瓒想了想,说:“我看电视里,演播室切换外景,直播连线。室外得要两个人吧。一个负责拍,一个负责讲。” “一个人也行的,”宋冉笑道,“调好镜头就可以,跟自拍差不多。” “所以出镜、导播,都是你。” “嗯。”宋冉把话筒录音笔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好,说,“摄像,编辑,卫星传送……也都是我。” 他把三脚架折好了递给她,忽而一笑,说:“你跟看上去的不太一样。” 她愣了愣:“什么不一样?” 他却没说,只是笑了笑。 她收拾好大背包,他把椅子归置原位,在门口告了别。 “再见。” 两人分道扬镳。 她走出一段距离了才无意识地回头望一眼,他的背影在夕阳中越走越远。 空气依然炎热,阳光照在皮肤上仍有火辣的力量。 宋冉戴上帽子和口罩,背着巨大的包沉默地往旅馆走。 街上车来人往。傍晚的加罗城很热闹,店铺也开着门迎接顾客。 宋冉这个异国人放在半年前很引人注意,但如今世界各地的记者志愿者都往这个国家挤,当地人都习惯了。 经过一家杂货店,她意外发现了苹果。她很久没看见水果了,上前一问,居然要二十美元一个。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苹果,甚至不是特别好的品种。 “能不能便宜一点?” “不能啦。这要是在阿勒城,一百美元呢。” 宋冉站在铺子前纠结半天,最后还是买了一个。 回旅馆碰见萨辛,萨辛见了苹果,夸张道:“哇哦!有钱的中国人。” 宋冉一回房间就开始整理素材,从野外排雷到小训总结,镜头里的李瓒总是耐心而认真的样子,哪怕是正午热得满头是汗,也没有半点焦躁松懈。 剪到采访部分,李瓒把话筒拿过去后低低地放在腿边,没让话筒入镜。 细心如斯。 她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一丝小细节都足够美化他。 她当晚就剪好了视频,发送回国前先拿去给罗战检查。 第二天一早她去驻地,特地绕过操场,一路低着头仿佛不愿意看到任何人。 罗战看完视频挺满意的,没有需要修改和减掉的地方,除了处小细节:“这称谓是军官,不是警官。要说更细一点儿,是李少尉。” “不好意思。”宋冉赧然,没想到自己竟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罗战毫不介意,看完最后一小段李瓒的采访,还开玩笑:“这段播出去,怕是有一堆小姑娘要来打听他。” 半月前,宋冉的某期视频里有一位军官长得不错,播出后电视台收到不少电话。一时成为笑谈。 此刻视频里的李瓒,端正英俊,亲近温和。台里电话怕是要打爆,但打爆也没用。宋冉想,人家有女朋友了。 她很快将视频资料发回国内。没多久就收到主编回复,说内容非常好。 这星期的固定任务完成,她有了几天的喘息空隙。 一连三天,宋冉一次都没再去驻地,连驻地附近的街道都避开了。 周末那天,她上了趟街,放松心情,也顺便为《东国浮世记》找素材。 因是周末,街上行人不少。大小店铺都开了张,巴扎集市里头堆满了布匹香料香粉手工艺品,色彩斑斓冲击着行人的视觉。 宋冉在摊子边徘徊,发现物价比一月前翻了一番。商人们看见外国面孔纷纷热情招徕——现在的日用品本地人几乎买不起。 然而宋冉是个贫穷的外国人,只能拍拍照片。小贩们也不介意,竟还对着镜头挤眉弄眼,畅快大笑。 宋冉出了巴扎,经过一处寺庙。庙宇里头不少人跪拜祷告,有人诵着经文。她听不懂,却也脱了鞋进去,托着腮坐在光滑的五彩石地板上,蹙眉思索。 恢弘的大厅,布满壁画的柱子,虔心祈祷的平民……高高的穹顶外是破旧的居民楼宇。 宋冉发现自己是一个旁观者,或许能体会到这一刻的肃穆和悲凉,却无法对他们平静生活下的枯等和绝望感同身受。 又或者如萨辛所说,她和那些外国人一样,更像是体验者,体验他们的绝境,观察他们的苦难,怜悯并同情,然后回家继续快乐生活,仅此而已。 石地板的凉意沁到她腿上,她起身离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