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珠子精亮,自己瞧!” 皮二从怀里掏出一张旧纸展开在洪婆眼前。这是一张借契。临出门前,皮二忽然想起洪婆和他娘一样,不识字,便找来一张旧纸,写了一张假借契。 洪婆瞪着老眼瞅了半天,神色有些发虚,却硬撑着道:“他欠钱,你寻他要去,跟我讲什么?” “这契上写得清清楚楚,他若还不起,就向你和你女儿讨要。” “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他欠了钱让他娘还?” “你是他亲娘,你不替他还谁还?这下面还有两个保人见证,瞧见没有?”契书后面,皮二又假冒黄胖和管杆儿,填了两人名字做保人。事情若闹开,分他们些钱就是了。 洪婆越发当真,张着缺牙的嘴,老眼珠转个不停,却说不出话。 皮二见她至少有了五成信,便加力道:“你儿子为啥被发配了?” “我儿是被冤枉的,那些雷劈的昏死官儿丢了钱,硬赖给他。” “说赖就能赖?这天下就没法度了?就算赖,也得逮住个影儿。你儿子若真的清清白白,没一丝儿污黑,能被赖上?” “我儿子是黑是白、是脏是净,干你卵毛事?” “他借了我十贯钱,才做成那事,你说干不干我卵毛?” “他做成啥事了?” “您老人家就不要装痴了,他那天偷偷把个大包袱交给你,让你藏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皮二诈道。 他认定朱四一定吞了钱,而朱四和三个穷汉哥哥向来不睦,兄弟几个挤在赁来的三间破屋里,有钱也没处藏。皮二若有多的钱,没处藏,极有可能让她娘替他藏着。 “你啥时见了?”洪婆提高了声量,显然是为掩住心虚。 皮二心里大乐,忙道:“那天我和朱四一起过来的,我在桥这边等着。你说我瞧没瞧见?若不然,你儿子怎么会在契书上添这一句,说若还不清,就让我问你和你女儿讨要?” 洪婆张着嘴,目光虚软下来。 “你若欠钱不还,惹恼了我,把他那些事全都扯出来,发配算什么?被砍头都算轻的。” 洪婆果然被吓到,脸顿时暗萎下来,但仍犟嘴道:“信你浑说?” “不信?”皮二知道只欠最后一推,作势转头便走,“好!咱们驴背上相亲,边走边瞧!” “慢着!”洪婆忙一把拽住,“把那借契给我!我还你钱就是了。但你若敢跟人乱说半个字,我就叫我女婿寻几个游脚汉,把你这张狗嘴撕成烂鞋帮子!” 邱迁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引动牙人姜五郎,替他说服了谷家银铺的桑管家,让他给银匠吴老汉当学徒帮工,头一个月只给两顿饭和睡处,不给工钱。 邱迁跟着桑管家走到银铺后面,穿过后门一看,惊了一跳,迎面不是后院,而是一条巷道,巷道两边都是小院落,大约有十来院,院门都关着。里面传出些叮叮当当的声响,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巷道里来回走动,看神色像是在巡看。邱迁见到,顿时有些紧张。 桑管家引着邱迁走到左边第二扇院门,敲了敲门,扭头说:“你往后就在这院里,这里是银器作。” 门开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布衫布裤,一脸本分。桑管家抬脚进院,邱迁忙跟了进去。院子很小,房间也只有三间。院里十分干净,只有墙根摆着一个大水缸、两只木桶,旁边是一大筐石炭。 邱迁跟着桑管家走进正中的大房,屋子正中间是一张条桌,足有一丈多长,上面整齐摆放着钳、剪、镊、锤、凿等工具,更有一些奇形怪状、从未见过的木块铜器,像是各种模具。桌子两头各有一只炉子、一架风箱。一个五十来岁、瘦瘦的男子正坐在条桌中间,埋着头,紧握着一把细凿、一只小锤,轻轻敲凿一只菊花纹样的银盏。 “老吴,你不是一直嫌人手不够,我给你添了一个帮工。他叫邱二。” 吴银匠又敲打了一阵,才抬起头,盯着邱迁上下打量:“你以前做过这活计?” 邱迁忙摇摇头。 “桑管家,你给我个生手做什么?”吴银匠有些不乐意。 “现成的熟手哪里那么好寻?阿七跟了你两年,手也练得差不多了,就升成副作,粗重的活儿让这个邱二做,先试一两个月,中用就留下。不中用,再给你寻。阿七,要做些啥,你教他一教。” 吴银匠这才点了一下头,邱迁一直惴惴,这时才算松气。 桑管家转身出去了,阿七招手将邱迁叫到院子里,他有了个可以使唤的人,显得很欣喜,压低了声音讲解道——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