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回忆起来,狐之琰终于可以简单地描述他看到了什么——威严不容侵犯,他看到了传说中的蛊王。 原本他以为那只是那些混吃骗喝之辈胡言乱语坑景帝的,直到他亲眼看见醒来的千花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还想杀了他。不,不仅仅是他,还有所有她看到的人,李太医、侍女,包括景帝。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她紧扣的手指底下将景帝救出来。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醒着的“千花”,如果那还算是千花的话。 谁也没有料到蛊王会从沉睡中醒来,它原该两年后才醒,并在产生任何反应之前即被转移到景帝体内,令景帝获得永生。然而它提前醒了,令一切变得不可控。 千花被囚禁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被强迫着服下一剂维持她沉睡的药,房间里也常年燃着特制的香。他们对外宣称她生了很重的病,兴许此生都将昏迷不醒,孟氏父子为此不得不表演了一场痛哭流涕的戏码,好叫人相信那是真的。 她不能醒来,蛊王亦没有兴风作浪的机会。景帝已不愿意去考虑那副药对蛊王会不会产生不利——它既然是蛊王,一点点药算得了什么?何况这是他能得到蛊王的唯一方法,无论他信不信,令千花昏睡的药都必须不能危害到它。 “圣上传召狐大人,快叫狐大人!”一年多以后的某天夜里,宫里传出凄厉的叫喊。 景帝老了,对身边的人也越来越猜忌;唯一的例外就是狐之琰。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信任狐之琰,若是皇子们对狐之琰不敬,都可能受到极其严厉的责罚。 尘土飞扬,飞入宫廷侍卫的口鼻之中,然而谁也不敢出声咳嗽,因为狐大人尚未远离。他一路快马加鞭,前去宫里侍奉圣上,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做出任何对他不敬的行为。 “狐爱卿……快……扶朕下去……”开口说话对景帝而言已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他的声音比他想象的更加微小。 景帝所住的宫殿下方有一间密室,这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狐之琰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来,在他病床前端坐,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他。 “你……听到没有……”景帝喘气一声重过一声。 “微臣听不清,请圣上说大声些。”狐之琰端坐着,平静地答道。 “蛊……蛊王……”景帝已然说不出连贯的句子。 “微臣明白了,皇位要留给十三皇子,可是他年纪会不会太小了?”狐之琰展开一卷明黄绫锦,提笔写下皇帝遗诏。 “你……你……”景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的手剧烈地抖动着,食指微微抬起,指向狐之琰。 “圣上,微臣写好了,圣上是否要听微臣念一遍?”狐之琰拿着遗诏,声音不大不小地念了起来。 景帝已无力出声了,垂死的老人只能用浑浊的双眼瞪视着这个突然背叛了他的宠臣。 狐之琰念完遗诏,从景帝枕下取出皇帝印鉴,沾了印泥,盖在遗诏上。他满意地看着遗诏,将它平置于一旁,向着景帝低下头去。 “圣上还有什么话想同微臣说?”他说着,将头直低到景帝耳畔,以只有景帝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因为你的昏庸无能,令我狐氏家破人亡,还敢奢望得到永生?下阿鼻地狱去吧!” 说完,他抬起头,冷笑着看生命的迹象渐渐从饱受打击的老皇帝身上消逝,直至一丝一毫也不存。 光透进来。千花横臂遮住眼,她仿佛突然变成了黑暗里才能活下去的人,一点点光也令她觉得难受。 胸前一阵剧痛,她终于彻底醒了;更多的痛楚传来,她睁大了眼,无法再顾及那光是否会伤着她的眼睛。 她的气息愈发微弱,眼前的一切却逐渐清晰。她看见上方的纱帐,是她闺中熟悉的颜色;她看见屋里的一切,是她记忆里的闺房模样;她还看见扔了匕首抱头痛哭的阿兄,他跌坐在地上,丝毫不似她记得的样子。 “你……你不能不死,不要怪我们……不要怪我们……”阿爹喃喃地说着,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温热的血滴落在她脸颊上,那是她的血;现在,那柄匕首带着她未干的血重新刺入了她胸口,一下、两下…… “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他吧。他送你回来做什么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