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见,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无救人一命的感激。顾云音已养出力气,能靠着厚厚的垫子半坐着与她说话,眼神里透着冷冷讥讽,让人遍体生寒。 云意诚心诚意开口道:“我来是为谢过二姐救命之恩,云意心中谨记,没齿难忘——” 耳光响亮,打断她未能说出口的感激之情。顾云音力道不足,但业已足够表明恨意。她没说话,冷眼看云意如何表演,如何继续。 两两沉默,无言以对。 最终由云意先开口,亦是无奈,“若这一巴掌能宣泄二姐心中委屈,云意愿受。” 顾云音面容憔悴,双唇发乌,勾起嘴角讥讽道:“我不信你心中不知凶手是谁!人人都说查出来是忠义王妃暗地指示,但你我都见惯了,如此招数怎能让你轻易顺藤摸瓜?陆晋狠,没想到你更甚之。” 这就是不问缘由,不给她辩驳机会,要将心中所想都扣在她头上。夫妻一体,陆晋出手,她必定就是同伙,要来一出苦肉计,冒着滑胎的危险就为坑害她性命,说出去谁信?但顾云音心中笃定,便再也没有转圜之机。 被扇过的半张脸阵阵发热,耳根似火烧,云意淡淡道:“二姐说是,那便是吧。但愿二姐保重身体,重伤在身,不宜轻易动怒。” “假惺惺!”顾云音嗤之以鼻。 云意道:“无论如何,我对二姐的感激千真万确,将来再多艰难,云意此生不忘二姐恩德。” 顾云音回道:“往后谁求谁尚未可知,小六儿,姐姐劝你千万小心,届时可不要既没了大的,也难保住小的。”眼神扫过云意依然平坦的小腹,藏着深深怨毒,顾云音的感情一夜转变,对云意的复杂心绪,已全然变成了恨。恨自己痴傻,也恨她薄情。 仇恨就此种下,十天前的慷慨赴死,都成过眼烟云,在记忆里化成一个嘲讽的笑,日夜讥笑曾经的自以为是的感情。 云意轻咬下唇,忍耐许久,最终说:“如此也好,将来成王败寇,都无怨言。” 顾云音的刻薄一步不停,“几人与你一般冷心冷肺,只顾自己?恐怕陆晋都已领教过你自私自利的功夫,为求眼前利,出卖身边人,毫不犹豫。” 云意叹,“多说无益。” 顾云音手指门口,“你走,今生再无相见之日,我不想见你,也没必要再见。” “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二姐只管派人来王府传个口讯,云意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云意平静起身,未再说道别之言,多了的都是累赘。 “我要你取陆晋项上人头,你也赴汤蹈火去办么?” 云意回过头,望着她浅笑意深,“二姐保重。”继而只留下单薄纤瘦的背影,如此脆弱却又格外坚强,她早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人生的任何一场离别,如同与父母,如同此刻与云音。 正式的分道扬镳、你死我亡,从这一刻开始。 推门出去,陆晋已在院中踱步,见她面色凝重,忍不住问:“她又为难你了?” 云意觉着好笑,这人真是偏心护短,是非不分,没等她多想,已落进他怀里,又坐了一会人力轿,踩着大理石台阶往下。 陆晋边走边啰嗦,“怀了孩子反倒比原先轻,这是什么道理?” “挺好呀,二爷不喜欢纤瘦窈窕的?” “爷只喜欢你健健康康,无病无灾。”他皱着眉,正经说,“这孩子太能折腾,等他出来,爷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原来二爷是严父——” “那是自然。”似乎为严父一角充满骄傲。 云意没精力与他在尚未发生的事情上多做讨论,眼下要紧的是他出征辽东,京城无人坐镇,她又怀着孩子,始终难安。“二爷去了辽东,总得给我留一队能用的人。” 陆晋将她抱上马车,妥妥帖帖安顿好,才架着腿,懒洋洋说道:“让查干领二百齐颜卫留下,我带五百人上辽东,大都是新入伍的,该去战场上练一练,至于老练的都留给你,若不出大乱,已足够威慑老大老三那俩窝囊废。” “若有大乱呢?” “那就跑——”他想也没想便答,“让查干护着你出关回亚金湖找齐颜部,余下的等我班师回朝必然跟他们清算彻底。” 这回答尚算满意,她歪了脑袋靠在他肩头,“跑不是办法,有备才能无患。” “你又有什么歪主意?” “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