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宾天是大事, 其后之事多不胜数,两位藩王为了保命皆供出大将军的野心谋划,大将军逼宫谋逆证据确凿,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再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原先拥护大将军的武将世族皆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与将军素来交好的肃王府以及王妃的娘家司马一族也噤声不敢言。 大将军当夜便在牢中畏罪自尽而去, 至于是不是真的自尽已经不重要, 重要得是他手中牢牢握着的兵权。 大将军在军中地位不同寻常, 难免有几个难缠的誓死忠心,可都在一夜之间没了声音, 仿佛一只巨暗中的手笼罩而下,全是无边的黑暗。朝堂局面片刻间瞬息万变, 兵权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到了公良侯爷身上, 其中不服的部下皆杀了,一夜之间血染京都, 惹得人心惶惶。 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子之死乃皇家秘辛,皇帝子嗣众多与世家的关系又是千丝万缕,立谁都会有争议, 而立得不及时又会惹得朝廷动荡, 稍有不慎就必会掀起夺权战乱。 秦质即使没有兵权在手, 也不耽误他把持朝政, 暗厂自始至终都握在他的手中, 朝中的大臣又有几个身上是干净的,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不能外宣的秘密丑事,谁又敢在他面前吭声? 至多几个顽固不化的叫嚣几句,反对的声音还未掀起浪花便已然归于寂静,改朝换代从来都是腥风血雨,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朝廷里,京都济济世家再不敢有反对的声音。 秦质一连串雷霆手段稳固大权,扶皇帝遗忘在角落的幼子登基,公良侯爷手握兵权镇压军中,秦质拿捏朝堂,二人一道把持朝政,新立的皇帝如同虚设。 京都之中一片萧瑟冷意,不是隆冬腊月却胜似其寒寂,那可怕的寒朝甚至顺着京都波及而去,诸侯虎视眈眈,百姓皆害怕战争的硝烟再起,一时民心已然不稳。 这不可预知的危机潜伏在暗中,稍有一步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巨大的压力之下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承受的。 公良侯爷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只觉他的心思城府深沉得可怕,性子又凉薄至极,连家中父兄都可以成为利用的对象,这是天生做帝王的料子。 这样的人最喜欢不动声色地谋算人心,或许连什么时候给他卖了都不晓得,他年纪大了也不情愿牵扯在这权力的深渊之中,谁做皇帝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稳得住这朝堂,给个现世安稳便好。 秦质眉眼清润温和,慢条斯理将手中的册子放下,“侯爷何必这般急于放下兵权,公良公子在牢中一切安好,待到风声过去,我自然会寻个法子将他放出来。” “公良府无心卷入朝堂之争,国师还是早日收回兵权,让我父子二人好团聚。” 秦质唇角微不可见一弯,“公良公子真是好命,得了一个这么好的父亲,连不容易到手的兵权都心甘情愿地拿出来交换。” 这话看似羡煞,可话中有话的试探却让人颇为不安,谁不知道当今国师惯爱笑里藏刀,话里有话,对着你笑的时候说不准心底早已经起了杀心。 公良侯爷依旧不卑不亢,“国师过谦了,这兵权若不是国师从中推波助澜,万不可能这般轻易取得,现下理应交还给国师,我儿往日在暗厂已经受了太多苦,我断不能再让他往后的名声折损,平白多吃苦头,往后国师有了自己的子嗣,自然也会有了这心甘情愿的心思。” 秦质闻言眉眼渐渐柔和,想起家里那只呆愣愣的,恐怕生了只小的也会是呆愣愣的,他想着眼睛便不自觉弯成了一道桥,眼中笑意温柔至极,周身的阴郁慢慢消散了。 公良侯爷说到此处却突然话锋一转,“可惜做那位子必然要造杀孽,本侯还是想要劝公子一句,往后还是一个人的好,免得折损阴德牵连了自己的心头肉。” 秦质面上的笑微微一顿,一下子消散得干净,眉眼染清冷难掩眼中锋利之意,“侯爷怎敢断言?” “先皇也曾有年少的山盟海誓,可惜帝王心易变,末了还不是消磨得一干二净,连他们的孩子都可以成为他寻求长生的药引子,这世间又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公良侯沉重一声叹息,似乎感慨良多,“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这个位置从生到死都只能是一个人,从来不就是这样的吗?” 秦质眉间慢慢敛起,诅咒毒骂之类的不善之言他从小到大听得数不胜数,自记事以来从未放在心上,如今能让他这般沉重的,显然已然刺到了他心头…… 自白骨离开之日就已经埋下的种子不但没有灭尽,反而慢慢发芽起来,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不动声色拿起案上的诸侯发布的地图。 可这心头的不适才刚刚压下,便见褚行从远处神情慌张地跑近,“公子,邱蝉子昨日带着十鬼碰上了刹婆族人,到如今一个都没回来!” 秦质手中的地图骤然落下,悄无声息却显得极为沉重,十鬼什么时候出事都可以,偏偏不能是现下,否则无论是不是他做的,他都脱离不了干系! 他怒上心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