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过他会随着杀戮失去本性,走至滥杀无辜的地步。 “结果谁都看到了,是我小人之心了。他居然用绕着弯儿变法的方式引发官场众怒,一步步清除掉先帝在位时那些品行不端的官员。 “彼时除了西域军民,没人说他好。不知何时,百姓才会明白,一度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所谓佞臣,为他们做了多少事。 “朝廷欠蒋家的——我不能还他双亲公道。 “他应该有法子,却放弃了,一点启示都没给我留。” 贺朝思量半晌,眼眶有些发热。 新帝办事一向麻利,没多久便找到蒋云初两个族人,让他们回蒋府,依据能力册封了不大不小的官职;数月后,锦衣卫找到蒋云桥,皇帝命其回京,承袭蒋云初当初的侯爵,在工部行走。 新帝当然明白,蒋云初一早就看穿他存着的只有好意,否则,根本找不到蒋家的人。 那厮不会让亲友因自己受过吃苦。 有了这样的前提,贺朝如新帝所说的那样,开始调拨人手打听蒋云初的下落,秋日三个月告假,亲自离京寻找。 蒋云初没让贺朝如愿,经常是有人察觉他身在何处,恰是他离开之时。 他离开朝堂之后,引领着十二楼,举措不断:检举亦或惩戒黑心地方官;涉足商道,介入漕运海运,赚取的大笔钱财每年都会调拨出三两成,赈济贫苦地区、资助朝廷打造战船等等。 他知晓贺家的寻找,不欲相见,但与贺家有了些往来: 新帝登基第三年的春末,民间圣手来到贺府,称是受蒋云初所托,前来为贺侯调理身体。此外,还带来了蒋云初的口信:贺侯痊愈时,或可一见。 贺师虞苦笑。生无可恋,可云初给了他一点盼头,那么,前面就还有一段不短的路。 闲时贺师虞问过名医,因何与云初结缘。 名医由衷说:“十二楼主是我生平最钦佩之人,他在一日,官场便会清净一日。不少人知道我这心思,十二楼主找我办什么事,我都会遵照吩咐。” 贺师虞笃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没说实话。他是不是生病了?” 名医遗憾地道:“十二楼主早在庙堂时,便是常年酒不离手,三两日睡三两个时辰。这恐怕是无人不知的事。我想为他医治,他说不用,只亲自见过我一次。” “他可好?”贺师虞殷切地问道。 “看起来很不错。”名医微笑,“那日他说了您的事,要我务必照顾好您。”停了停,宽慰道,“十二楼最不缺奇人,平日定然有人为他调理。” 贺师虞很缓慢地点了点头,心里却道,他若不想呢?谁能勉强? 过了约莫一年,贺师虞身体明显见好,情形与年岁相仿的人无异,只是,别人身体里装着的,不是他这种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的魂魄。 他没让贺朝继续寻找云初,而是去了一个地方:颜颜幼年时停留三年的那个庄园。 庄园本是贺家产业,但早在几年前,便被蒋云桥买下。贺家的人心知肚明,那一定是蒋云初的意思,便答应了。 贺师虞与名医、随从住下来,看护宅院的仆人该是早就得了吩咐,一丝意外异议也无。 到时年秋日,贺朝寻过来,陪伴父亲。 父子两个都有预感,在这里可以等到云初。 事实也的确如此。 深秋的夜,贺朝了无睡意,在书房院中的梧桐树下独坐,自斟自饮。 子夜时分,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高大瘦削挺拔,步调从容,步履无声。 借着廊间大红灯笼的光,贺朝看清楚来人容颜,失声唤道:“阿初?” 云初走近,语气闲散,“这儿不是我们家的产业么?” 贺朝压下翻涌着的复杂至极的情绪,半开玩笑地反问:“你家不是也没人逐客么?”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