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初送走饮宴的宾客,到外书房过了一遍昨日的礼单。 东宫也有贺礼,一对儿梅瓶,一对儿赤金如意簪。根本就是给颜颜的。 他微笑,因簪子想到了颜颜上个月的及笄礼。 婚期在即之故,她的及笄礼隆重却不张扬,到场的人总共只坐了四桌。 她对此只有庆幸,说成婚决不能出半分差错,得熟记每个步骤,及笄礼要是也来很多人,她的脑子恐怕会打结,犯迷糊。 他送了她一支缀着几颗钻石的白玉簪,她说太贵重,不知道什么场合才能戴。 他笑了一阵,说临江侯夫人,只要不违制,首饰不论贵重、寻常,都是情理之中。 她听了抿嘴笑,说整场及笄礼都没让她觉得长大成人了,他一句侯夫人立马让她意识到了。 是啊,长大了,带着她固有的率真长大了。 收起礼单,蒋云初回房,情形与昨晚大同小异:雪狼已经睡了,在他进到廊间时,仰头看了他一眼,在兽皮毯子上打了个滚儿,继续睡;贺颜也已入睡,床头留着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连忙了两日,身体不累,心神也倦怠了。 他坐到床边,把玩着她一缕长发,瞧着她的睡颜,心弦似被温柔的手牵动着。 再熟悉不过的女孩,共度的时光却总有新奇、惊喜——这完全是她的功劳,若依着他的性情发展,大抵还没成亲就是老夫老妻的相处之道了。 思及此,他微笑,去沐浴更衣,折回来歇下,熄了床头的灯,慢慢的、慢慢的把她揽到怀里,吻一吻她头顶的发丝,安然阖了眼睑,心绪安稳祥和地入睡。 . 梁王知道,蒋云初成了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更知道,以前日夜轮班看守王府的锦衣卫换了一茬,这些人仪容整肃,如非必要,绝不理会王府下人。 这些只能让他更加笃定以前的种种推测,谁不相信也不能让他动摇。 蒋云初越是春风得意,他越是怒火中烧,恨得发狂。 他只是被长期禁足,锦衣卫不会入室查看什么,是因此,他才能及时得到外面的种种消息—— 梁王的外书房,格局与很多门第的一样,五间进深,分出前后,前面用来会客议事,后面才是他处理诸事的所在。 在他理事的书房里,里间的书架上挂着一个风铃,某些个晚间,戌时到子时之间,风铃会发出轻而悦耳的声音。 他听到了,便会当即转到室内,启动机关。 这时候,看似严丝合缝的方砖地,便会有一块三尺见方的缓缓弹起,现出幽深的密道。 这种时期,不便交谈,外面的人就将各路消息写在纸上,将信函钉在出口近处。 这晚戌时初刻,梁王在书房心不在焉地看书,听到风铃响了,眉宇舒展了三分,走进里间。 今日他得到的消息,是端妃心腹代替自家主子详尽地写了景家遗孤的事,末了替端妃传话,请他想想法子,拿个主意。 梁王的眉宇又舒展了三分。他每日斟酌的正是此事,只是外面太闹腾,害得端妃与他一度停了互通消息。 母妃以前不让他介入找人的事,因为担负的风险太大,他深知这一点,以前也就没多问过,于是,要到今日,母妃才对他交底。 这就好办了。 棋有死局,事情却没有。天无绝人之路。 梁王终夜留在书房,来回踱步,苦苦思索。 母妃放在外面的人手,到了今时今日,也没找到景家那少年。 找不到,要是已经死了,可不就找不到。如果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寻机制造事端给皇帝添堵?除非是被幼年的经历吓破了胆,活成了个窝囊废。 要是个窝囊废,找到了又有什么用?贺师虞、何岱就算见到,也会大失所望,注定不能指望重振景家门楣的子嗣,他们少不得痛定思痛,狠心舍弃——至交的孩子再亲,可自家也有子女。 是否如此放一边,他现在不能长年累月等下去了,母妃若不是瞧着情势实在不利,绝不会让他想对策。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