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长友沉默着。 古氏更为焦虑:他没威胁她儿女的安全,但写字条的人未必没起那心思。 索长友斟酌良久,道:“我给你一笔银钱,足够你远走高飞,去他乡安顿下来,过小富即安的日子。但你离京前,要将那东西多备一些。不然……”他没说下去,笑容变得阴沉。 “好,好,我答应。”古氏频频点头,随后仍有担忧,“可要是在我离京前,家人便出了事——” “我借几个暗卫照看着你们。稍后便传话,你放心。” 古氏半信半疑,却是别无选择,到底是点头应下了,继而匆匆告辞,“五日,三十粒。” “最好是再多些。” “没可能,材料不够。” “……成。五日后你再来。” 蒋云初听完首尾,想通了一些事:三十粒,应该是丸药——含有罂粟的丸药。索长友不是自己用,不然不会让古氏离京。那么,还能是谁? 对于丸药的来历,索长友是如何向那位交代的?他只是大太监,又不通医术。三十粒,够用多久?他是不是要在丸药用完之前安排好退路? . 蒋云初看她一眼,眼波已是温柔流转。他继续往前走着,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那时我住在外院的东厢房。 “那天一早,做功课的时候,听到她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又看到她一只小手将帘子掀开,探着小脑瓜向门里张望,唤‘云初哥哥’。 “我走过去,帮她撑着门帘,问什么事。记得她穿的是嫩黄色的衫子,葱绿色裙子,与时节相宜的很。 “她说刚刚听说,东面那条河里有鱼。小手指向东方。 “她说到鱼字的时候,唇角上方现出浅浅的小坑,有趣又可爱。 “我笑问,那又怎样。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说我们可以去钓鱼。 “我说好,下午? “她用力点头,笑,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阳光落入。 “我说快回房吧。迟了花就不能用了。 “她蹙了蹙小眉头,吃力地归拢起怀里的桃花枝条,递向我,“给你的。” “我连忙让她进门,将桃花全数接过去,转身放到桌案上,问她,是你摘的? “她说是,桃园里有很高的凳子。 “她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再拍落衣服上的碎屑。——打小就爱干净。 “她回内院之后,我在花瓶里注了些清水,将花枝逐次放入。 “室内添了一抹春的娇艳。 “端详着桃花,想到她的笑脸,感觉房间明亮宽敞了许多。” 贺夫人心绪平静下来,很愿意听他多说一些。 蒋云初的语气愈发柔和,“下午钓鱼时,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小马扎上,望着水面。 “乍一看是认真钓鱼,其实是对着水面思索什么事情。 “那时在我看,她有些自来熟,迷迷糊糊,功课上却很聪明。不会哭鼻子耍性子。她从没说过想家,甚而没提过家人。看不出对环境的不适应,倒有诸多好奇。 “浮漂动了,她立刻站起来,适时地扬起鱼竿,欢呼着拢住鱼线。收获了一条三寸来长的鱼。 “我帮她把鱼放进小木桶,其实很意外,说你居然真会垂钓。 “她腼腆地笑着,没解释什么。 “我递给她一个小水壶,说这是你的,渴了就喝水。 “她拖着长音儿说好。 “整个下午就是这样,她比我话还少。 “像小猫,聪明,安静,也,孤孤单单的。 “那天的颜颜,太可爱,但我后来每每想起,总是有点儿心疼。” 贺夫人听得泪眼婆娑。 “就这样,我们熟稔起来,有意无意的,我会照顾一二。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我留意到,她仍是绝口不提亲人,而对于现状,是有着小脾气的。 “四月初十那天,她真就发了小脾气,跟我和先生置气,不让我们去城里添置东西,又说去了就不要回来。 “我和先生当时没当回事,想着多给她带些礼物就成,照常出门了。 “她那边却是后悔了,怕我们真的不再回去,独自追出去,迷了路,还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我越走越是不安,折了回去,就看到她正闷头拍打衣服,又检查自己双手。 “我赶紧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将手背到身后,眼睛里氤氲着水光。 “我说来,带你回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