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敢。 他怕冒失打过来,要想等儿子下一通电话,会再等上个十年。 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年?再个十年,季元良会不会老到走不动道,或者从这个世界消失…… 关于这些,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一刻也没有。 昨夜那个电话,像个开关,毫无预兆地打开了潘多拉盒子,又把他塞进盒子里闷紧关上。 倪莱叫了声:“禾子。” 季随睁开眼吼:“盒子盒子盒你妈的盒!”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是被说话内容吓到,是被说话声音吓到——他声音哽咽,好像哭了。 你他妈! 季随撸了把脸,许久,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就是……想……想我妈了。” 倪莱没说话,默默给他倒了杯热水端过来。她刚听出来了,他哑到不行的嗓子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季随端起水杯把水喝了,试着站起来:“我去楼上睡会儿。” 坐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好几晃。 倪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好烫,像是要烧起来:“去医院吧?” 季随眉心皱着:“睡觉。” 倪莱:“睡醒后如果烧没退,就去医院吧。” 季随叹着气嗯了声。 “咳咳咳,季爷!在家吗!”二大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怕屋里人听不到,声音震天响。 季爷这个称号不知道怎么着就叫起来了,夏毅凡这些小年轻叫着还行,被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不少的人这样叫,季随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叫他一声季爷,他还得回句二大爷。 季随就这么站着没动,二大爷行军一样一步一跺脚地来到屋门口,门敞开着,螃蟹筐先进来,然后他捏着嗓子叫:“啾啾啾。” 季随一脸的日了狗:“进来吧,瞎叫什么叫。” 二大爷一脸奸笑地伸腿进来:“我这是模拟螃蟹叫。” 季随笑:“你家的螃蟹这样叫。” 二大爷:“也有嘎嘎嘎叫唤的,不过我不喜欢,感觉没有啾啾啾可爱。” 季随:“都没你……可爱。”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瞥了眼依旧抓着他胳膊的倪莱,条件反射一样,提起可爱这俩字就要想起这是她的“专属标签”。又怂又毒的可爱。 今天吼她这么多回,她怂得愣是一句反驳都没有,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他做饭炒菜洗碗倒水扶他去睡觉哄他去医院。 老妈子的老妈子,就挺……可爱。 胳膊一直被她抓着,季随没有制止,主要是因为她的手挺凉,他炭块般快要烧冒烟的胳膊被她摸得还蛮舒服。 二大爷在鞋柜找了双男式拖鞋换上,拎着螃蟹筐走进屋,笑眯眯地看着倪莱:“你要不要把我蒸螃蟹的过程给画下来?我跟你说,就这个岛,你二大爷蒸螃蟹技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倪莱抓着季随的胳膊,歪头看向季随,好像并没有听到二大爷说话。 二大爷浑然不觉得尴尬,他拽着麻花辫冲倪莱挥手:“嗨,来看这里!是二大爷在跟你说话,不是季爷。此爷非彼爷。” 季随被他的样子恶心坏了,笑着骂道:“滚一边去。” 倪莱一直没反应。 季随睇她一眼,突然就get到了骂她傻驴时,她回头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当时说,有别人吗? 是他今天太迟钝,只沉浸在自己的各种情绪里,忽略了她。她太不对劲了,整个人都不对,像个…… 季随往上抬了抬胳膊,倪莱的手跟着往上走,为了够得着这个高度,她甚至踮起了双脚。 像个提线木偶。 季随皱眉:“倪莱?” 倪莱忽闪了下睫毛:“嗯?” 他的提线木偶。 眼里只能看见他,耳朵里只能听得到他说话。 季随叹气:“你跟我上楼。” 倪莱点头。 二大爷还在叫唤:“不行啊,没人看着,螃蟹会寂寞的,螃蟹一寂寞就会生气,生气后它就不给你吃好吃的肉……” “你不是个人?”季随吼他一嗓,走到楼梯口,偏过头问倪莱,“你喜欢怎么个吃法?螃蟹。” 倪莱忽闪着睫毛:“清蒸。” 季随冲二大爷喊:“清蒸就行,好了后放那,你走的时候不用上来打招呼。”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