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受责,咱们府也跟着吃暗亏,玉琼在永王府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晏平,不是我在新婚添堵,你行事时,是在该为族中考虑周全才是!” 前世夹在缝隙时,梁元辅便是拿这件事来压派,梁靖左右为难,才会退出争斗。 然而如今…… 他抬目,对着梁元辅沉厉的目光,不闪不避,“我襄助太子,并非为私交,而是深思熟虑。这件事即便伯父不提,我也想趁此机会说清楚——永王此人,不值得伯父倾力辅佐。” “这话怎么说?” “这回永王受挫,堂姐跟着失宠,可见并非重情之人。且他不来与我当面清算,却只指责伯父管束不力,是何道理?如今利益相关,他还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尚且这般翻脸无情,待有朝一日他登上帝位,没了顾虑,岂不是要变本加厉?” 这话梁元辅倒是没反驳,只笑着摇头,“历来帝王之家,有谁是重情的?咱们先占着这份从龙的功劳,往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玉琼封了妃,我守着魏州的家业,你是兄弟几人里最出挑的,往后在京城有了作为,权势盛于从前,咱们这家业真就是稳了。” 当真是稳了吗? 梁靖不觉得。 手握天下的皇权尚且有更替的时候,更何况皇家可予可取的爵位? 世家便如豢养出的猛虎,如今协力把永王推上皇位,到时候为权为利争斗起来,没了退路时若棋输一招,便是抄家灭族之祸。届时不止家业倾覆,还会连累无辜,被人斩草除根——从云端跌入泥地里,更会令人粉身碎骨。 梁靖顿了片刻,缓缓道:“足以传家的,不止是爵位权势,更该是门风教养。哪怕有一日落难,哪怕改朝换代,梁氏子弟也能凭本事安身立命,令梁氏一门岿然不倒。伯父,襄助太子的事,我不会动摇半分。但永王此人是否值得追随,还望您能多想想。” 说罢,恭敬朝梁元辅行个礼,便告退出来,自回住处。 …… 玉瑞院里,玉嬛此时正站在西窗下,拿竹签子戳着吃西瓜。 盛夏时节天气热,这会儿虽没到用冰消暑的地步,走在日头底下也是一层细汗。她刚从夷简阁回来,觉得身上腻腻的,便叫人开了窗,吹会儿风。待凉快些,见桌上笔墨俱全,也不叫人伺候,自取了砚台墨锭,慢慢地磨墨起来。 等梁靖回院时,便见她倚窗站着,手里捏着玉管,正自思索。 新婚之初,她穿得比平常鲜丽端庄,满头青丝盘成了螺髻高高堆在头顶,珠钗斜挑。她本就生得身子窈窕、纤秣适中,微微垂首时,更见脖颈修长曼妙,那薄薄的纱衣披在肩上,别有曼丽姿态。 她显然很专注,不曾发觉他进门,直到梁靖的脚步到了附近,她才诧然抬头。 “梁……夫君?”玉嬛还没改过口,“这么快,还以为大伯会留你很久。” “事情不多,便迅速说完了。”梁靖走至跟前,看到她面前铺了张纸笺,上面小楷流利,零散写着几个字,像是人名,却又陌生得很。遂问道:“这是?” “当年涉案的人。”玉嬛笑了笑,瞧着外头没人,稍稍掩上窗扇。 旧事纷繁,因牵涉朝堂争斗,又时过境迁,单凭一颗脑袋理头绪,容易记岔,不如写在纸上明白清楚。这种事又怕人窥出端倪,遂寻个相近的东西替代着,她能看懂,别人却摸不着头绪,一举两得——前世在宫中数年,这事儿她早已做得驾轻就熟。 玉嬛将纸笺递给梁靖,“回京后,该找他们算账了吧?” “你晚了一步。”梁靖唇角微挑,“上头多半人我已寻到了。” 玉嬛诧然,“这么快!我还以为……” “以为我帮着东宫出力,便忘了此事?”梁靖双手撑在桌案,微微俯身,见她被看穿心事般有点赧然,便只一笑,“你的事,我怎么会忘。” 轻飘飘的一句话,极平淡的语气,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玉嬛听在耳中,却愣了下,继而自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如春水涨起,慢慢将她包围。 很久之前,她也曾这般希冀过,盼着有人能将她心心念念的事放在心上,能在尘埃落定后帮她达成心愿。然而后来,等待她的是彻底的失望。郑重许下的承诺抵不过权位,抵不过利害。当大梦初醒,旧事纷至沓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当初永王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一场算计。 而她那点小心思,在暗潮云涌的朝堂上,实在轻如一叶,不值提起。 是以在北上灵州的途中,她也重新审视考虑了这件事。 梁靖显然不是永王那种卑劣阴毒的人,他有他的底线和坚守,不至于言而无信。但梁靖心里,翻案的事究竟有多少分量,和东宫的事比起来孰轻孰重,玉嬛其实捏不太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