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霍兹米尔走出弗拉维兹寝宫的一路上,我察觉到有侍卫跟踪我。我不愿相信那是弗拉维兹的安排,但直觉告诉我,的确有可能是他的意思。穿过拱门,走上几道阶梯,来到一个靠山的露台上。此时时近傍晚,残阳如血。 我一眼看见了那个悬挂在葡萄藤架上的笼子。 晚霞之中,有暗红的液体沿着笼底淌下,阿泰尔猛烈的撞击着笼门,我一打开它便飞扑到了我的肩头,一股血腥气从它的羽翼下扑面而来。 “我没法为它疗伤。它醒来以后一直在自残。”霍兹米尔无可奈何的道。 “嘘……嘘……乖,我在这儿,好姑娘。” 我轻声安抚着它,小心翼翼的检查它的周身。阿泰尔异常暴躁,尖锐的爪牙抓破了我的手腕,使我能感觉到它的痛楚。在看见它的伤势时,我的心一悸。 它的一边翅膀被什么刺穿了,像是什么暗器。假如不是阿泰尔的飞行技巧卓越,也许这一箭就洞穿了它的心脏。 ———有人对它下了杀手。 我的眼前骤然浮现出那把明晃晃的弩来,喉头发紧。 “你救它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是谁射伤了它?仍然抱着一丝侥幸,我吸了口气,探问。 霍兹米尔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异光:“没有。但我发现它时,尤里扬斯陛下和他的近侍就在不远处。” “他们在干什么?”我抚摸着阿泰尔的头,撕下一块衣摆为它包扎,头也不抬的问,心里却异常难过。我无法肯定这孩子以后是否还有能力飞翔,假如不能,它就不得不面临着被处死的命运———为了保守军队机密。 “前往元老院参加一场议会,安排君士坦提乌斯的葬礼,还有,尤里扬斯陛下登基之日。” 我抬起眼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霍兹米尔是弗拉维兹的追随者,但在那双黑眼睛里,我似乎却没读到什么喜悦之情,平静是表象,再挖掘得深一些,反而是一种担忧。仿佛是为阿泰尔的遭遇,又像是在为我———这种奇怪的念头不知怎么浮现心头。 “那个军符,你拿到了吗?”霍兹米尔忽然问道。 我摇摇头,冷不丁想起了那个钥匙,出了一声冷汗。对了,那个钥匙呢?难道是那晚落在弗拉维兹的房间里了?或者干脆落到他手里了? 阿泰尔逐渐平静下来,我摘了点葡萄喂给它,习惯性的查看它的喙。当受到威胁时,阿泰尔会有意识的把密信藏在嘴里。它的舌头下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线头,我拽住它,便将一个金属圆球拽了出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动,背过身去,取出球的纸团。 写纸团的人是伊什卡德,他们没有离开,而藏在海峡附近的一艘船内。他们接到国王陛下的最新指令,里面提到了波斯的近况,命我迅速返回罗马,且一定要拿到另外一半战狼军符,否则,整个军团都将因我的渎职而受到诛连,包括我们的家族。而苏萨至今仍身陷囹圄,能救她的只有我。 伊什卡德他们会设法回到宫里,在此之前,我先得拿到军符。 我将纸团撕碎,看着碎屑风中乱舞,心神不宁。也许请求弗拉维兹将战狼军符交给我是最合适的做法,毕竟,他原本就与国王陛下有协议,现在皇权唾手可得,也是时候兑现承诺了。这样想着,我却隐约有些惴惴不安。 “你似乎很在乎这只鹰的性命?”霍兹米尔的问话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伸手摸了摸阿泰尔的头颅,我忙抓住它的脖子,及时制止它的自卫性的攻击,却还是啄破了他的手。霍兹米尔在试图博取我的信任感,尽管不知他出于什么动机,但我非常感激他救了阿泰尔的命。 “谢谢。”我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背,放缓嘴角,“将它弄到笼子里,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霍兹米尔无声莞尔,为我弹掉一根粘在肩头的羽毛,神态十足似一个审度儿子的父亲:“它很像你,宁可死也不愿被困在笼中,生而高贵。” 我的目光不自禁的落在那破损的笼子上,越过诺大的白色殿群,呼吸不稳:“我可不高贵,只有高贵的金丝雀才愿屈于笼里。” “冒昧的问一句,王子殿下在亚美尼亚过得如何?你的母亲还在世吗?” 这一句像针尖蓦地扎痛了我,转而我又感到吃惊,亚美尼亚国王和王后双双健在,他怎么偏偏想到问我的母亲?他知晓我能用波斯语交流,便应该能猜到我并非真王子,却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阿尔沙克,但我感觉你不像那只金丝雀。”霍兹米尔补充道,似在小心翼翼的进一步试探:“你是孤儿吗?” 我戒备的瞧着他,垂下眼皮,避而不答:“霍兹米尔王子,不知可否请你为我照我的鹰,假如它挣扎,就蒙住它的眼睛,它就不会乱动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