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里。 她看上去瘦削了许多,一张脸透着疲惫和暗黄之色,就连身上所着,也不过是最寻常的布衣。 看得出来,她在庄子里过得十分不好。 更何况就在当年她进庄之后,京城便瘟疫四起。权贵人家比寻常百姓家还更爱洁些,死的人却也不少,更遑论是本就不算多干净的农庄里头。 程卓玉在农庄里是大小姐,没人不供着她。期初她过得还算不错,即便是身体上辛劳些,却并不曾有人使她膈应,可是直到那场瘟疫的爆发,她才真正体会到甚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不敢再吃农庄里头供的肉菜,每日只使唤奴婢,去摘些院子里种出的菜,又怕庄子里的井水不干净,她只敢把水煮沸后烫着菜吃,再生生咽下。 她每日都在等兄长来接她,可是程卓然从来不曾遣人。直到今日,镇国公才派人把她接回家。 经过这么多时日的辛苦担忧,程卓玉即便心中怨气冲天,却亦不敢再轻易挑衅,见到阿瑜也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同她问好。 阿瑜现下愈发成熟了,身材也渐渐抽条,有了女人的曲线,腰身愈发纤细如柳,该长的地方也渐渐浑圆,肤色雪白细腻若有月光轻蒙,一张面孔显露出绝色精致的味道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极有韵味,仿佛是从古画中优雅走出的少女。 程卓玉看看她,再想想自己如今狼狈的处境,不由眸色沉冷,悄悄低下了头。 阿瑜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言。 其实对于把程卓玉丢进农庄的事体,她是不反对的,然而出了瘟疫的事体,她的确觉得程卓玉有些受罪了。 原本她是想稍稍安慰一番的,但是见程卓玉还是如此,便也歇了那番心思。 俗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执迷不悟尤不可恕。 当日夜里,程卓玉终于见到程卓然。 程卓然瞧着瘦削而沉稳,见到了亲妹妹,虽心里有些动容,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程卓然拍拍妹妹的肩膀,微笑道:“阿玉,哥哥好久不见你。” 程卓玉慢慢推开半步,握紧拳头,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阿玉也极想哥哥,不知哥哥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过得可好? 自然是不好的。 程卓然的爱妾约步在回家探亲的路上染了瘟疫,直接死在了娘家,连尸骨都不曾存留住,叫人拿破草席裹了,丟进乱葬岗深埋了。 约步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了程卓然的孩子。 瘟疫最初的时候,她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心里头实在担心娘家人,还有两个弟弟,故而几番恳求之下,程卓然才答应放她回娘家探亲。 不成想,一探亲,便再没回来。 程卓然自此也便歇了要把妹妹领回家的心思。 农庄离国公府相去甚远,他实在不敢保证,妹妹回来的路上是否不会染上瘟疫,故而他只敢派了几个下人,带了些工具吃食,去农庄照顾程卓玉。 程卓然知道妹妹疏远他,只是他自己也不甚在意了,只管把事体交代清楚便是:“祖父要把你许配给胡烈……” 他话还没说完,程卓玉便睁大眼睛看他,抖着唇瓣道:“我不要!” 胡烈的名声在京城虽不显,但他却与国公府私交甚好,程卓玉一向有所耳闻。 程卓然叹息一声,安抚道:“皇上要命他为平西大将军,你刚从农庄回来不知道,衡阳王谋逆,西南总督又归顺了赵蔺,如今吾朝正是用人之时,若非祖父先提起,皇上还要把荣安公主嫁给胡烈。况且胡烈年少英勇,你嫁给他如何说,都不算亏。” 程卓玉冷笑一声,拂袖道:“不过一个卑贱胡子,如何配得上我?你说得好听,那怎么不叫程宝瑜嫁给他?不是说公主也能下降了,她程宝瑜好歹还是个郡主,怎么就金贵了?” 程卓然皱眉道:“如何说你都是姐姐,又尚未许亲事,横竖都不可能越过你去!阿玉,你莫要再胡闹了!建功立业岂有种?胡烈若真能得胜归来,你嫁他岂比阿瑜更有前途?” “你自己掂量着些,若你当真不愿,那为兄现下就替你回绝了去!” 程卓玉本想再反驳,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却也沉默了。 祖父说,若是胡烈能得胜归来,她便要嫁给他。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