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太阳照屁股,三炷香算甚么? 国公爷硬朗了一辈子,向来说一不二的,近些年即便已然隐退于朝堂之外,但多年来积攒起的余威,还是叫人闻风丧胆。 传闻他年轻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将军,三头六臂,喝人血生啖人肉的,即便现在老了,一横眼一跺脚,还是叫人瞧着肉疼。 这样一个老头,给自家小孙女磨得没法子,抖着胡须直叹气,又给小孩擦眼泪又妥协道:“好好!那就睡饱饱,吃饱饱,再看会儿话本子,同你祖母睡会儿话,再来祖父这儿练功!好不好啊我的宝瑜?” 阿瑜这才开心了,给她祖父笑出八颗糯米牙,声音软绵绵的:“祖父最好了!” 老头得了这句话,心里头甘甜得紧,又苦口婆心絮絮叨叨起来:“阿瑜啊,不是祖父说你。你从前给那个谁,那个谁啊!惯得身子太娇弱了些!呃,你祖母从前身子也不好,都是年轻时跟着祖父练功,现下才能这般硬朗的!你想不想同祖母一样身子好呀?” 阿瑜杏眼亮晶晶的,正要回答,抬头却见一个身着圆领袍子的青年站在一边,整个人疏朗精神,但仿佛已恭候多时。 她连忙扯扯祖父,叫他瞧那一边。 青年见状,也连忙上前,恭敬礼道:“祖父。” 阿瑜对他点点头,略施一礼:“兄长。” 青年对她点点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阿瑜心里撇撇嘴,对祖父轻轻道:“孙女儿先去祖母那头啦!”说着又小小吐舌。 镇国公叹口气,瞧眼那青年,也只能随她去了。 待阿瑜走了,那青年便恭敬在镇国公身旁,给他奉茶,又谈论起外头的时政。 镇国公只听一耳,也无甚回应。 他老了,还真管不得皇上宠着谁,又宠了哪家人,甚么言官御史冒死进谏了。 同他有甚么干系? 他活了这大把年岁,给朝廷效力得也够多了,年轻时落下的伤口,现下冬来小雪时还会酸疼。 可皇帝和那大把宗亲又是那个样子,叫他说甚么好? 不是没有忠臣,可是能当忠臣的太少,最后失望隐退,只求自保的才是大多数。 老爷子瞧着面前的青年,嗯一声,语气听不出甚么,只问道:“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程卓然意气风发,拱手道:“孙儿即便位卑,但却丝毫不敢忘程氏祖训,定当为国而忧,为民而争!只求祖父能重回朝堂之上,协孙儿斩奸佞,揭小人,辅佐圣上!” 老爷子笑了笑,淡淡道:“卓然啊,为民,还是为君,并不是同一件事,你得考虑清楚啊。” 程卓然一怔,还想问,却被镇国公摆手制止。老人声音透着一股沧桑,却很低沉温和:“你同阿瑜是怎么回事?仿佛话也少说,嗯?” 程卓然愣了愣,才恭敬道:“孙儿同……二妹妹接触甚少,亦不知如何亲近。” 镇国公笑一声,看着程卓然道:“你妹妹刚来京城,也不认得甚么人,你带她出去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你说是么?” 程卓然心知,祖父这是逼着他,要把这些年识得的圈子,和认识的友人,全部交给瑜姐儿了。 他想起妹妹卓玉,心里也有些不平。 祖父和祖母从没这么为卓玉打算过。 卓玉前些日子同他哭诉,自从程宝瑜归来之后,连着她那儿的时鲜的果子,都没有从前的个儿大,味道也带着酸苦,是一丁点儿都不能入口了。 他原先是不想多管的,到底是女儿家的龃龉,他一个大男人掺一脚实在有失体统。但瞧着今日祖父的样子,却比卓玉说的更夸张。 这哪里是疼爱,根本就是把瑜姐儿当个小祖宗供起来了。 他是个男人,自然不须受这么些磋磨。 可是卓玉不一样! 她自小便温顺善良,虽则他们兄妹都只是过继的,可他们早就把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了。祖父祖母之所以有今日的好心态,也全是因为他们的存在。 外人也都说,若非过继了他们,大长公主和镇国公恐怕日子难熬。 只是瑜姐儿一来,就摘了妹妹的桃儿。 与她这个亲孙女儿比起来,卓玉仿佛就像个外人了,那般瘦伶伶的,叫他心里头实在不舍。 虽这样想,程卓然还是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思,于是含笑点头。 他又陪着镇国公赏了会儿花,瞧着老人家面上乐呵,才小心道:“祖父,孙儿瞧卓玉也到了年纪,她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现下也在相看婆家了。若是有个封号,应当会更容易些……” 他话没说完,却被镇国公的眼神吓到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