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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凤驾,还请公主宽恕。”

    大长公主的一张脸隐约能见年轻时的美貌与傲气,尽管跋涉千里,妆容却一丝不苟,她的声音沉而肃然,有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高贵:“无事,免礼罢。”

    阿瑜随着长宁县主站在众人中央,有些发愣地抬头看着大长公主,却见那个尊贵的老妇人慢慢向她走来。

    长宁县主见到数年不见的大长公主,不经红了眼眶,行礼道:“母亲。”

    外人常言长宁县主只是宗亲,与程逡之乃是表兄妹关系,可长宁县主自小就被大长公主养在膝下,不是亲女,却胜似亲女,虽并无仪式,却一向是母女相称。

    大长公主冲她点头,又看向阿瑜,却见小姑娘一身鹅黄描银枝刻丝褙子,杏眼娇润明媚,额头饱满雪白,眸似点漆唇色淡粉,面色却有些茫然害怕,拉着长宁的手像是想要往后缩。

    阿瑜天性就有些怕生,更何况是见到大长公主这样尊贵不可亲近的贵人,尽管经过长宁县主的描述,她也晓得大长公主与自己的关系,但真的见着了,心里却忍不住害怕。

    大长公主露出了这段旅途中的第一个笑容,像是坚冰溶化后,露出的微寒春水。

    只看一眼,她便知道,这孩子是她最宝贵的财宝。

    尊贵的公主殿下俯身,把面前退缩的小姑娘搂在怀里,手臂紧紧抱着阿瑜娇小的身子,像是得到了救赎的枯藤。

    她合起的眼帘微微润湿,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威严,却带着轻微的颤抖:“本宫的孩子……本宫的乖孙女。”

    她的儿子,离家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第一年,大长公主想,逡之到底年轻,他会赶在开春之前回来的。

    第二年,大长公主有些微的愤怒,这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如何这般不懂事!

    第三年,她有些慌神了。

    逡之在外头朋友多,但亦无人知他行踪,她只怕逡之受苦受累,若是得病也没有御医来治,那该如何是好?于是她加紧催促,只想让儿子早点回家,她该骂该罚的一样不落,但她暗暗对着自己的心承认,从前是她不该逼他。

    直到第五年,那个梅氏回来了,年轻的姑娘满面疲倦,带着程逡之的信物,只言他过得很好,但去了一个她也不知的地方,无论怎么盘问都并无结果,大长公主知道梅氏是真的不晓得。

    于是她勃然大怒,下令大力彻查儿子行踪,却依然杳无音信,他仿佛没有存在于人间。

    之后相隔十数年,她悔恨过,也茫然仓皇过,一年又一年,直到云鬓堆雪,身体日复一日难以为继,变得苍老而疲乏,她的愿望变得无比卑微。

    她只求有生之年,能再见到逡之一面,再听他给娘念一首小儿诗,哄她开心。

    可是逡之仍旧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狠心,还是他……他出了甚么意外?

    即便在心里想,恐慌也蔓延进心里。

    于是她的愿望变作,若吾儿康健快活,即便天各一方,娘亦心安矣。

    直到数月前,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养女长宁的书信,信中附上了衡阳王赵蔺亲笔所书的信件。

    长宁请她静候佳音,毕竟衡阳王是异姓藩王,大长公主亲临恐有不妥,故而若事真,她便会把宝瑜带回京城,让他们一家团聚。

    大长公主根本等不了这么久,她已经痛苦了大半辈子,早已不在意自己生死。

    倘若儿子真的在数年前的某日,悄无声息的死去,那么她也就没了恐惧。她似乎没有多惊讶,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悬在头顶的宝剑也随之落下,把她的一切都斩断成麻木的碎块。

    天家贵女,历经三朝帝王,她的日子严谨冷然,一切的一切只为皇朝的延续繁荣。

    可是大半辈子过去了,离乡多年的儿子在她的心间愈发沉重,越来越沉,直到越过皇朝江山,重过天家颜面。

    她就想,横竖少本宫一个不少,可本宫只有那个孩子了。

    如果逡之真的留下了血脉,那么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带回身边,即便有诈,她也早就管不了这许多。

    阿瑜茫然了好久,只是大长公主一直抱着她,叫她喘不过气,于是她缓缓回抱住大长公主,犹豫着轻轻拍拍她的背:“您……您不要难过。”

    晚春里的微风略有萧瑟,大长公主抬起头,轻抚小姑娘细嫩的脸庞,把身上价值不菲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上,声音慈和而温柔:“冷么,阿瑜?”

    阿瑜摇摇头,拉了拉披风,却觉得周身又温暖很多,她忍不住对大长公主笑了笑,小梨涡娇娇的。

    阿瑜的梨涡是程逡之和梅氏都没有的,这个特点顺着皇族的血脉流传下来,当今的圣人和大长公主都有这样的一对,只是他们都不爱笑,于是外人也便瞧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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