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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者过来采访,为了追求现场感,他们就站在一片泥泞的山脚下进行采访。杨成川先是总结了抢险工作的进程,又反思了防汛工作的不到位,最后保证会厘清事件责任,安抚好受难家庭,做好善后工作。短短几句话将事情概述得清晰有力,杨成川在镜头前的表述能力向来稳妥。

    但就在接受完采访的几分钟之内,杨成川刚想将防汛办负责人叫过来痛骂一顿,第二轮泥石流突然在他身后爆发,在他还未意识到头顶危险的时候,就被一块从山顶滚落下来的山石砸得失去了意识。

    ***

    重症监护病房里安静得犹如一片死寂,杨成川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他的两个儿子回来。他的呼吸微弱到几近停止,但心跳还在勉力维持着,一天前医生已经宣告了他脑死亡的消息,停止了抢救工作。

    脑死亡,意味着杨成川已经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任何变化,此刻他像一棵被暴雨砸垮的植物,毫无意识地等着呼吸终止的那一刻。

    杨煊疾步走进病房,汤君赫在后面跟着进来。神情憔悴的汤小年伸手拉过汤君赫,叹了口气。杨成川的秘书退后一步,给走过来的杨煊让路。

    以往意气风发的杨成川此刻脸上带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以此维持着他奄奄一息的生命。杨煊走过去,俯身看着病床上的人。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人渣杨成川吗?杨成川明明要比病床上的这人高一些,壮一些,可是这具虚弱的身体上顶着的这张脸又的确是杨成川,他看了十七年,不会认错自己的爸爸。

    杨成川紧闭着双眼,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只有旁边的心电图机在在滴滴地响着,显示着他身上的最后一丝生命迹象。

    杨煊咽了咽喉咙,伸手握住杨成川的手,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暴露着此刻他内心翻滚着又被压抑下去的情绪。

    他对着杨成川低声叫了一声“爸”,声音已经哑得不像他了。

    杨成川已经失去意识了,他感知不到周围的变化,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可是在杨煊喊了这一声“爸”之后,他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双眼,涣散的瞳孔看向杨煊,好像突然要活过来了一样。

    杨煊猛地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医生,哑声道:“他的眼睛……”

    医生也注意到杨成川睁开眼,靠过来扒开他的瞳孔看,随即无能无力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没有影像,睁眼只是无意识地条件反射。

    “爸……”杨煊又叫了一声,杨成川这次却没有任何反应。

    杨煊盯着他半阖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无力地垂下头,缓缓地在病床边半跪下来,额头贴着杨成川冰凉的手。他的头深埋着,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哭了。

    杨成川涣散的瞳孔已经动不了了,他睁眼的方向面向着床尾的汤君赫,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可是还不肯停止,好像还在等着什么。

    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医生实在不忍心,看着汤君赫提醒道:“叫一声‘爸’吧,他在等着。”

    汤君赫微凸的喉结动了一下,但两片嘴唇却紧闭着,抿成了一条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叫他一声“爸”。

    “叫吧,”汤小年别过脸,“让他安心走。”

    汤君赫垂下眼睛,他的拳头紧攥着,不住地抖,短短的指甲陷进了手心里,却还是一声也不吭。

    汤小年伸手拍他的手臂:“你就叫一声。”

    汤君赫几不可见地摇了一下头,他比当年的汤小年还要倔。

    “滴——”的一声长响打破了空气中的一片死寂,心电图机的屏幕上拉出一条直直的线,杨成川的最后一口气也断了。

    十几年前他就试探着从汤君赫口中讨到一声“爸爸”,但直到生命终止的这一秒,到底他也没等来这一声。

    第七十七章

    润城的雨势终于小了下来,关于这场伤亡数十人的泥石流灾害一时引起了全国上下的关注,杨成川临死前接受的最后一次采访在电视上轮番播放,铺天盖地的报道都在哀悼他的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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