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噹—— 碎银在碗璧轻微碰撞,落定。如乌黑池塘的中央盛了一片银月。 纤细的手腕移开,眼前映入一袭折枝小花黄裙,匍伏在地的人儿身子动了动,未敢抬头。 施捨的官家小姐也不怒,略顾眼下瘦骨嶙峋的身躯,瞧出应是十多岁的小少年,却瘦成一个小娃。 「小姐,听说这头的花子都是骗人的......」声音迟疑,终究忍不住劝阻:「我们走吧。」 语落,身旁的女子轻轻叹气:「我自是知道,可这孩子,我还是分辨得出个真假来。」 又是一声婉叹。 轿子走远后,地上的人儿才颤巍巍伸出一隻手来,黝黑如柴的指头触碰到银子的冰冷时,即迅速将其收到怀中。心跳加速,她才如梦惊醒般雀跃起来,三天未曾进食的肚子也活了过来。 她要吃东西。 刚撑起身子,猛然,一股蛮力却从后拉扯着她,将人硬生生贴着粗糙的石路拖进后巷。 「哪来的兔崽子?老子的地头也敢混?」三个衣着襤缕的花子围着她,使力踢了她数下:「新来的吧?识相就赶紧把银子交出来!」 见地上的人依旧一声不吭,三人心头火起,直接弯腰合力将人扳过来。眼前立马多出一张邋遢的人脸——蓬乱成结的长发,蜡黄尖瘦的脸,唯独一双蕴着活人气的眼眸,才看着不像个死人。 「走......开......」低吼声响起,像条奄奄一息的鱼儿。 眾人顿了顿,随即冷笑:「原来是个小结巴。」 其中两人压制她的左右手,一人扯开她的衣衫,意欲掏出银子。熟不知破布撕裂,露出少女初成的肌肤。 「女娃?」说话同时,那人已摸到银子。 各人互望须臾,眼神微妙,多少是起了流氓性子。 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讨来的银子被人夺去,这回少女咬唇不语,杏眸发红,心中到底有些害怕了。 她脏得很,想必是个丑八怪,世上无人会喜欢又脏又丑的人,况且自己还是个祸害。心中篤信,脸却多了噁心的触感。 「长得挺标緻啊。」伸手的人长着满口黄牙,神态卑鄙无耻。 她见过许多乱世下的不伦之事,尤其良家女子被人凌虐,最终横尸野外。她永远忘不了自己是如何跨过她们的身躯,一边呕吐一边哭泣,却只能踉蹌着继续往前走。 山河迢迢,从北到南,两年飢荒结束,三年战乱亦早已消停。这些年来东躲西藏,苟且偷生,当年施乔乔用命换来的那一袋馒头,终于让她活到天下太平。 终于,太平盛世到了。 泪水夺眶而出,少女忽然发疯似的拼命挣扎,奈何早已被人摀住了口发不出声来。身下布料越发变少,她仰头闷声怒吼,眼睛远远盯着巷口尽头。视线模糊滚烫,泪珠似线不断滑落,绝望之际,她与谁对上了视线。 新泪再度涌上,那袭白色身影糊成一团。 三人回过头时,只见一人缓步走来。 白衣无雪,暖阳所归,狭巷的阴暗将来者薄薄覆了一层,行步间,尘光同眠。 「银子,拿去。」声音清和平允。 少女从恐惧中睁眼,只见眼前人面如冠玉,眉间孤僻,眼角温和。此刻白衣少年近在咫尺,才知方才的无心一眼不是幻觉。 不知怎地,来者分明只一人,眾人竟脚下生虚,连忙后退几步。瞧清眼前人是个少年后,却偏生想不起是哪个府中的贵公子,未敢深究,光是对方递来的一袋银子就让他们直瞪了眼。 「多谢公子!小、小的这就滚!」 数人慌张落跑,只馀下地上衣着不堪的小乞丐和从容佇立的白衣少年。 少女反应过来后忙垂头遮住身子,未几,暖意与清香实实包裹着自己。她看着雪白的外衣,惶然抬眸,撞上一双柔和的眼眸。 如沁人春风,大地花儿迫不及待争相绽放。 鼻息之间恶臭清香混杂,教人混乱。她应是要道谢的,可心头急促,话语已成了质问:「为......什么......银子......给他们?」 太平盛世又如何?世间的公道,她仍走不进去。 少年单膝跪在她身前,抹掉她的泪,淡淡啟口:「师傅曾说世事复杂,若真有欲行之事,只可依靠钱财,超过此范围,恕我无能为力。」 此话总归到底是他不想多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