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着,你好端端的,小皇子有母亲照顾,必定也会好端端的。” “……” 十一回眸看他,却见他神色平静,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谁都知晓小皇子出世便身有弱疾,如今见到小皇子的母亲问一句,倒也是人之常情。 十一顿了片刻,方道:“自然好端端的。阿昀待他比我还经心,虽病了两回,并无大碍。如今会坐会爬,醒着嘴里便咿咿呀呀个没完没了,大约再隔两三个月,便会说话了吧?” 宋昀再经心,维儿最先会唤的,多半还是她。有时嘴里咿呀着,已能在无意识间咬出“妈”、“妈妈”之类的字眼来。 韩天遥扫过她唇角细微的欢喜和牵挂,无声地垂下眼睑。 发现陈旷不顾约定弃他而去,他便已猜到了。 从陈旷离营,到他追出军营、路遇斥侯知晓陈旷去了青城,再到黑暗中的马嘶将他引去和陈旷等会合,没有一桩是巧合。这些年阴谋阳谋见识得其实并不少,他本不该如此大意,甚至将自己的安危和性命完全交到陈旷手上。 可陈旷是十一安排的人;陈旷说维儿心疾发作,令十一不安;又说十一病重,行将不治…… 便是先前的事重来一次,便是晓得陈旷另有居心,只怕他还会是同样的抉择。 十一既来,陈旷的行。事,以及陈旷背后谁在主使,她应该早已心知肚明。 但宋昀不仅是他们的君上,还是宠她入骨的夫婿,还是维儿尽心尽责的父亲,——韩天遥于他们,只是外人。 ---------------- 十一虽来得匆忙,但思量夺回生父遗骨之事已久,故而早已在中京附近有所安排。 青城之事闹得不大不小,她到达后很快便得到青城派出兵马封锁小竹山搜查奸细的消息,再查了小竹山地形,便猜到韩天遥必定隐匿其中。恰小竹山的大安寺里有十一笼络过的胡僧挂单于此,十一遂带着四五名凤卫换装潜入,以高僧弟子的名义暂居。 东胡人占据中京未久,对内外情形并不了解,但无论如何不会伤害寄居魏国的本国人,何况又是佛门高僧,故而将大安寺搜过后便撤离,发现高僧的“女弟子”在林中弹琴也从未惊扰。 如今十一安排胡僧在前方留意,又有凤卫暗中留意,倒也顺利躲过追兵,从大安寺的角门入寺,暂时安顿于一间僻静禅房内,也只说是高僧的弟子,一时受了风寒,需静养调理。 那胡僧名唤摄都儿真,从前受过郦清远恩惠,十一又曾重赏,故而愿意帮忙。只是眼见韩天遥情形,却也忧惧,悄向十一道:“夫人,这寺中上下无人不知,追兵搜查的是右胸、右手受过重伤的楚人。我不过在这边挂单,无法管束这边的僧侣,若他们察觉异常前去出首,恐怕我等阻拦不住。” 大安寺的僧侣多是魏人,对占了自己家园的东胡人殊无好感,但方外之地好容易在乱世中保得安宁,自然不愿卷入这些可能拖累性命的纷争中。摄都儿真的弟子来了一个又一个,他们未必看不出另有蹊跷,但十一重金相酬,又不是东胡人所找的奸细,便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坐实窝藏东胡人想抓的奸细,以那些东胡人的残忍,只怕真是大安寺一众僧侣的灭顶之灾。 十一只得安慰摄都儿真道:“放心,我会安排人手在四周留意。待他好些,我便想法送他离去。” 但待她检查过韩天遥的伤势,才发现她虽然找到了活着的韩天遥,可想让韩天遥活下去,似乎没那么容易。 其他部位大大小小的伤还罢了,右胸那一刀不仅对穿,而且伤及骨骼内腑;右手那一刀,则切断了数道筋脉,便是能恢复也不可能灵活如初。何况他受伤第一晚失血极多,又被雨水泡了许久,金从蓉年少娇贵,并不懂得怎样处置,虽敷了些药,根本止不住伤势的迅速恶化,他才会高烧不退。十一知他受伤不轻,潜入小竹山时预备的伤药不少,可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势,谁也不知道能起多大效用。 看懂得医道的部属为韩天遥处理完伤口,十一道:“若困时,不妨阖上眼休息片刻。煎的药好了,我会让人唤你。” 韩天遥依然在高烧中不时哆嗦,目光却极安静。哪怕剜去腐肉的刀刮在骨骼间,他都不曾呻。吟一声,只静静地望向十一的方向。 十一坐在窗边拈着茶盏,逆着光影静静坐着,如雪的面庞和手指都有种近乎透明的剔透,沉静如画。但韩天遥似乎没看到她喝茶。杯盏里的水一直满满的,待她放下茶盏近前问他时,甚至有茶水洒到了她的手指上。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