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洲模样随了大母黎姬,跟她长得像极了,举手投足也是一模一样的风情。但他记得阿母不爱笑,只有看到阿翁的时候,她才会温柔羞涩地浅笑,虽昙花一现,却如同冰消雪融,百花齐放,他和阿翁最喜欢的便是那时的阿母。 芳洲的性子倒是没随她。她是个特别爱笑的孩子,哪怕受了委屈,哪怕被别的孩子欺负,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笑吟吟的。她说阿翁只有芳洲,芳洲也只有阿翁,阿翁疼爱芳洲,芳洲也疼爱阿翁。 有时候他都觉得这孩子懂事得教人心疼。譬如,他本想为她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及笄礼,却被她以太过铺张浪费为由拒绝了,她还对他说王府收益取之于民,何不趁此机会还恩于民。他听得赧然,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他的眼界还不如个孩子。于是跟幕僚一合计,决定出资请江陵全城的医匠为百姓义诊三天,算是替她庆生。 江陵父老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义诊当晚,王府门前摆满了各种瓜果菜蔬黍米,门前的歪脖子树下居然还栓着几头羊。 第二晚,就有人牵着孩子,搀着老翁,推着老妪,步行数十里来给他磕头。 第三晚,他心情太好,醉得一塌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才知道那晚有好多混小子结队趴在他家墙头,想一睹他宝贝女儿的芳容。 他又悔又气,在府里放了话,以后谁敢扒王府院墙,乱棍招呼。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到了五月里,这一天芳洲正在房里小憩,熟悉的儿里谣从墙外传来—— “阿娇,阿娇,莫哭莫闹;阿娇,阿娇,来郎怀抱。” 她还未起身,就听祝余扯着嗓子在骂:“小兔崽子,就属你扒我们家院子年头最长,你看看墙皮都被你扒凸了,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嬷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邻里邻居的,您下得了手么?”熟悉的嬉笑声传来。 祝余没有接茬,只听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和“哎哟哎哟”的呼痛声不绝于耳,良久,院里渐渐平静下来,芳洲心里道了声“该”,又躺了回去。 没消停多久,院外又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布谷,布谷”啼叫之声,芳洲被吵得睡不着,等着祝余“再显神威”,院子里却迟迟没有动静。她蒙上被子,用枕头捂住耳朵,那声音却能穿耳,一声接一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她一把掀开被子,胡乱趿履,憋着一肚子火来到大门口,发誓定要那臭小子好看。 她气势汹汹杀将出来,大门口却空空如也,她又悻悻往回走,一颗小石子飞过来,不偏不倚打中她的右手,她顿时气得跳脚。 “白泽,你给我滚出来!想打架直说,背后偷袭算什么!” “翁主,你怎么啦?”白泽从树后现身,看着炸毛的女郎。 自己做的事还好意思问,芳洲挥着小拳头冲到他面前,还没开口就捂着肚子笑开了。 “哈哈哈,大快人心!没想到嬷嬷那么温柔的人,下手居然这么狠,瞧把你揍的。” 白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羞恼道:“不是嬷嬷打的,是那晚跟人打架……” 芳洲不信:“你可是咱们这条街的霸主,谁敢打你,还把你打破相?” “一群野小子,毛都没长全就学人扒墙头,”白泽狠狠啐了一口,随即自鸣得意道,“我以一当十,把他们全打跑了。” “莽夫!”芳洲轻嗤。 一听这话少年不干了,气得跳上天落下地:“谁莽夫了?谁莽夫了?你把话说清楚!” 芳洲大眼朝他轻轻一扫,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这个臭小子从小欺负她到大,魏无恙在这里的时候,他答应得好好的再不与她作对,魏无恙一走他就现了原形。每天不来找骂就浑身不自在,不是莽夫是什么。 在芳洲水波滟涟的大眼注视下,白泽蓦地红了脸,为了掩饰失态,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眼睛那么大,会不会常常有小虫子飞进去啊?” 芳洲不防他思绪跨度这么大,看他脸皮涨得通红以为又要“开战”呢,结果却听到这么幼稚的一句话。 “瓜娃子。”她学父亲幕僚说话。 白泽咧嘴笑了。 他只比芳洲大一岁,个子却比她高上许多,芳洲往台阶上走了两步,他也跟着上行两步,再次居高临下俯视她,气得芳洲送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给!”他不以为意,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芳洲面 前,其上躺着一把小巧玲珑的竹梳篦,“送你的及笄礼。” 芳洲不接,白泽一把抓过她的手,将梳篦放在她手上,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冲她做鬼脸:“翁主,阿翁要送我进羽林卫,很快我就能当大将军了,以后再也不怕你阿兄了。” 说什么匈奴喜欢吃胖儿郎,吓了他好几年,堂堂列侯居然骗孩子,这笔账他迟早要找他算。 芳洲没好气地将梳篦扔到地上,却见它“嗖”的一下弹到一个人脚边,M.DAMiNgPUmP.cOm